苍屋湖畔站着上百人,手电筒的光汇聚到一起变成一面银色的大盘,反射出鱼鳞般的斑驳烁光。
“天天……”
“月月……”
“陈老二……”
……
大家将全身的力气集聚到喉头对着湖心呼唤。
半小时过去,湖面依旧平静得泡都不冒一个,呼唤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两小时过去,湖面平静如初,湖边的人大都坐到沙滩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肯离去,实在撑不住的把头埋进两腿之间打着盹,勉强还能睁开眼的也是哈欠连天。湖面的光越拉越近,电筒被沙滩上的人懒懒的提在手中,只有三兄弟的媳妇和何村长还固执地站在湖水边,拉直了身体仰首祈盼。
一个晚上过去,奇迹并没发生,如期而至的只有东方冉冉升起的晨光。
大嫂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一圈熊猫的黑斑盖住整个眼眶。她忍不住又着急地哭起来:“村长怎么办呀,怎么办呀?一个晚上都过去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呀?”
何村长不停的安慰:“别急别急,咱们再等等,可能晚上太黑他们在岛上迷路了吧。”
没办法也只能这么想了。
何村长招手让大家都过来,苦等了一夜每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眼睛又涩又痛。
“辛苦大家了,都回去休息吧,说不定到了中午他们就自己回来了。”何村长一边说一边帮村民拍打身上的泥沙。
陈家的三个媳妇仍痴痴的立在原地,一脸愁云,满目泪光。路过身边的人拿话安慰:“大嫂没事的,放心吧。”三个女人虽是感激却因担心连个谢都不道,反叫帮忙的人生出几丝不快。
何村长见她们始终不肯离开过来劝道:“兄弟媳妇都回去吧,你们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回去睡一觉,如果中午还不见人回来我就带人到岛上去看看。”
大嫂愣了半天才对他的话作出反应,对两个兄弟媳妇说道:“走吧,咱们回去睡一会儿再把午饭煮好等他们回来。都去我那里睡。”
“这样也好,你们呆在一起有事好商量。”何村长陪着三个妇女去到陈大哥家。
大嫂算是稍微清醒了点,看见村长对自家的事如此费心,很是过意不去。何村长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睡意便浓浓的袭来,哈欠接二连三。
“村长,太感谢你了,你回去睡一会儿吧。”大嫂说道。
何村长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回道:“好,如果他们回来了就打个电话给我,免得大家担心。”
“好的,谢谢村长。”大嫂将他送到路边,目送他走远。回到屋时两个兄弟媳妇坐在木凳上背靠着石墙,脑袋时不时地向脚下的地面点头敬礼。
“你们不要在这里打瞌睡呀,都到床上去睡吧。”大嫂一手拍打着一个弟妹。
“大嫂”两个女人站了起来,像在梦语。
“听话都去床上睡。”大嫂把她们往屋内拖,那两人脚下乱穿像是醉酒。
一米八的大床足够摆下三个小女人。她们像散了架的木偶“噗通”几声摔到上面。
真正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反到没了睡意,身体软成一滩,脑袋却在飞速转动,担心、紧张、害怕一波一波袭来,让人越来越难受,全身又热又燥。
大嫂一下爬起来,倒了杯开水“咕噜噜”灌进肚里。睡不着还不如找点事干,早饭还没吃呢。她去到灶房,从碗柜中取出一个不锈钢盆子。碗柜下面是一个石水缸,水缸边上放着两个泡菜坛子。打开其中一个,伸手进去抓出一个白白的咸鸭蛋放进盆中。
大嫂一连抓出十多个咸鸭蛋用清水洗洗后全丢进铁锅中点燃柴火煮起来。另一口锅一同熬上玉米粥。
还没煮熟呢,另外两个睡不着的也爬了起来寻到她身边打下手。
吃过早饭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门前始终没有响起那熟习的脚步声。女人们的心再次难受的揪成一团。
“怎么办呀?”二嫂使劲抓扯胸前的衣服,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丈夫给拉出来。
另外两个也是转的转圈,跺的跺脚。
“走,找村长去。”或许大嫂觉得这个时候男人的阳刚之气足以把他的丈夫变出来。
村长还在家里呼呼大睡,听见三个女人在外面吵闹的声音立马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强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来,用冰冷的凉水洗把脸,立时清醒不少。
“怎么他们还没回来?”虽然知道结果,村长还是再问了一遍。
“就是没回来呀!真是急死人啦!”三个女人几乎同时回答。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现在三个女人缠着自己不放,好歹也是个小村官,这麻烦事儿总不能放着不管吧?可若真管起来,陈家三兄弟都一去不归,那荒岛本就是莫名其妙地钻出来的,算是个不祥之物,自己要去了说不定也会落个一去不返。村长犹豫了半天,转念又想前前后后也去了不少人都没出过事,或者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不如带上去过的老手到岛上去找找,不管找不找得到都算是给了她们一个交待,下届再选村长也多几个人为自己投票。
打定主意何村长将她们打发回家,吃过午饭便亲自带了十个去过荒岛的男人扛着锄头和棍棒划船前往湖心。
三个女人并没在家呆着,远远的弯在山岗上一边为地里的庄稼除草一边时不时支起身回头远望那一片湖水,期待着惊喜早点到来。何村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三人面前,船桨划动溅起层层乳白色的浪花,在三人的心中激荡。
上岛后十一个男人在何村长的安排下兵分三路以三四四的人数组合成队沿着两边和中间寻找。男人们身上的电话不断响起,家里的老人妻子时不时询问岛上的情况,一颗颗不安的心悬吊在那一汪湖水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家中的人害怕手机没电拨打的次数从十五分钟变成了半个小时又变成了一个小时。
何村长带队的是三人组,走的中间道,作为领导预见性总归是要强那么一点点。他不像别人将手机装进裤袋,而是一直抓在手里,时不时查看一下电量,而且坚持每半个小时给自己的老婆报一声平安。
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何村长他们仍然一无所获,荒岛上连只多脚的蚂蚁都没有,就更别说两条腿的人了。荒岛的尽头近在眼前,许多椭圆形的大小石头零乱地堆在水岸相交之处。石头相连的地方有许多黄褐色的碎末渣滓随轻浪一起浮浮沉沉。
这些石头的形状怎么那么规整,这也太奇怪了吧?何村长望着那些石头,像被一堆吸心的磁石吸住,好奇的朝它们走过去。
走近之后却发现有几个石头隐隐在动。
何村长一边伸出手去翻看石头,一边拨通了老婆的号码,想把这里的情况给她知会一声。
这个时候村长老婆正在灶房为全家老小准备晚餐,听见电话铃声她放下手里的锅铲冲到堂屋。手机正在桌上狂跳肚皮舞震颤个不停。
女人划开波圈火急火燎的吼道:“回来了没有?”
“快……”何村长原本的话没说完就听见电话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
“啊……”
接着无论女人再怎么问再怎么叫对方再无声响。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啦?一种不详的预感桎梏着女人的身体和心灵,整个人僵直成了木偶。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手机再次震颤,她放心一笑,心瞬间落回原处,拿起一看却失望地皱起眉头。
原来是同去的张二媳妇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那边传来焦急的哭声。
“嫂子不好啦,我们张二的电话没人接啦!”
这话像把刀子刺进了女人的心窝,不再仅仅只是紧张。询问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张二媳妇说完李三媳妇又打了过来,李三媳妇话还未落又显示蒋大娃的老娘来电……。
一把把戳心窝子的尖刀朝女人刺过来,十个男人,十个家庭被自己的丈夫带向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她不知道,除了害怕剩下的还是害怕。
深夜的湖边如昨夜般电筒的光束聚合成白昼,不同的是今晚人更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柔软的沙滩上留下深深浅浅无数个坑。一样的境遇是整晚的等待却依旧只是场空。
阳光又从海平线上慢慢升起,一个老人叹了口气从坑里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粒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还是报警吧,多半是出大事了。”
“走,报警。”村长老婆还算冷静,将孩子和老人放在家里,带着乡亲们朝镇派出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