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放心吧，我每天都会给你汇报行踪的。”面对始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出去的妈妈，钟璟承诺道。

沈蕊依旧不放心，可是也打消不了钟璟的一意孤行，“小璟，不论有什么事情，第一间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了，妈。我都十八了，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就放心吧，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没几天就回来了。”钟璟接过沈蕊手上帮忙提的包裹，宽慰道。

“嗯，你在外面好好玩，一定要注意安全。”沈蕊再次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妈，您就放心吧。”钟璟不厌其烦的说道。

说是一次没有目的地的散心和远游，可钟璟刚和沈蕊分别之后，就坐上了开往平乐的汽车。

五年了，自从一家人从平乐镇搬到县城已经五年了。五年里，钟璟仅仅回去过一次，也就是去年和阿梁一起到平乐画眉谷那次，而那次也仅仅就停留了两天。

相较于平乐，钟璟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南山村，那个仅仅只有两三间瓦房的小家里。至于为什么？也许，在钟璟的内心中，在那个贫寒的年代里，却享有了最美满幸福的生活，那个几平米见方的小房子里，那个灯光昏暗的、略显阴冷的房间里，有爸爸、有妈妈、还有自己，完完整整的一家人，那时候，是钟璟最幸福的时刻。

汽车行驶的不急不缓，通往平乐的道路蜿蜒曲折，沿河的道路另一旁是高低错落的山峰，山峰层层叠叠，表面是茂密的林木。钟璟打开了车窗，微风吹拂，有一丝丝的清冷。

到了平乐已经中午了，钟璟找了一个饭店简单的吃了顿午饭。

这些年平乐也发展的相当迅猛，五年时间，熟悉之中夹杂着陌生。钟璟听说通往南山村的道路已经修建好了，但却并没有专门的巴士往返。

近些年，南山村的人陆陆续续搬了下来，早就听说要在南山村那边依靠先天的山林优势开发一个新的旅游圣地，可是迟迟没有动静。

钟璟想回南山村的老家看一看，再去看一看奶奶，在南山村中留宿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一来一返怎么也要一天的时间，今天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平乐的家还在，可长时间无人居住，钟璟打开门就闻到空气中浓密的灰尘气息，地上、桌子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钟璟在这个稍显局促的小房子里绕了一圈，然后锁上大门离开，在镇上找了一个家旅馆住下。

安顿好之后，钟璟打电话给沈蕊，得知钟璟身在平乐后，沈蕊心底的不安散去一大半。

钟璟把行李扔在旅馆，想要在镇上走走看看。

平乐变化了不少，镇子一直在向周边扩建，钟璟记得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镇子上都是低低矮矮的房屋，现如今出现了好多栋小楼。

从平乐的家通往小学的路仍然还是只有两条，钟璟一条一条的走过，再也不会有雨天的泥泞，如今两条路都已经是水泥路了。

现在的孩子也不用像自己那样左右迂回，寻找那些稍微隆起的落脚点了。

原来松松散散的校门口，现如今屹立着一栋又一栋小房子，学校教学楼的墙壁显然是又粉刷过的，比自己那时候鲜艳亮丽了许多。

学校大门敞开，没有看到有学生在上课，这几天恍恍惚惚，已经忘记了时间，钟璟看了看手机，已经周末了。

钟璟想到了刘阳和阿梁，他们也许在逛街吧，少了自己的打扰，或许他们会更开心吧。

钟璟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脑袋。

钟璟在校门口张望了片刻，大步走进了校园，在这里，钟璟曾受了不少的委屈和嘲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站在校园里，竟然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思念得到满足的喜悦，以往的种种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校园里的树木长大了很多，五年的时间，已经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那时候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双杠现如今比自己都矮了不少，钟璟手搭在双杠上从一端走向另一端，来来回回的走了两遍。

以前那个自己使上全力扔出篮球都碰不到的篮环，现如今自己踮起脚尖伸出手臂都可以抓到篮网。

不是它们变小了，只是自己长大了。

钟璟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自己的小学校园，来到了镇子北边临河的初中。

相比于自己上的小学，这里显然大了不止一点，树立着的几幢高楼是镇子上那些年里仅有的几幢。

钟璟曾经不止一次的跑来玩耍，一个人也玩的津津有味。

钟璟以前以为自己注定会到这里上学，也可以在这里交上朋友，可是最终也未能如愿，和这里擦肩而过。

校园里有不少学生，不少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钟璟置之不理。

电话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钟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小璟，你现在在哪呢？你妈妈说你今天回来了。”电话那边开口询问道。

钟璟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是刘叔叔，轻轻的叫了一声，“刘叔叔。”

“小璟，你在哪里？刘叔叔去接你，晚上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不用。”钟璟连忙拒绝道，“刘叔叔，我现在在外面闲逛，好多年没有回来，，就想好好的看上一看。晚上我就在外面吃饭了，不去麻烦阿姨了。”

“说什么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你阿姨一听你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已经买菜去了。小璟，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了给刘叔叔打电话，刘叔叔一会去接你。”刘为民和蔼可亲的说着。

钟璟只好答应了下来。

操场上有一群孩子在打篮球，钟璟左右无事的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见到光鲜亮丽的小姐姐在一旁，跑的更轻快了，喊叫声也大了几分。

说是看球，没一会的功夫，钟璟的思绪就已经飘远，在平乐镇生活的那五年里，爸爸开始做起了小生意，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妈妈给爸爸帮忙，有时候放学回家，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温热的饭菜。

在平乐的日子里，爸爸妈妈太忙碌了，很少会关心到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钟璟在学校里被嘲笑、被孤立是常有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些，钟璟在那几年始终没有交到同龄的朋友。

可是或早或晚，爸爸妈妈都会回到家里，一家人挤在房间里，说说笑笑。

钟璟从来没有向爸爸妈妈诉说过学校里的遭遇、委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钟璟比起同龄的孩子要更成熟一些，爸爸妈妈为了生活为了还债已经够辛苦了，钟璟不希望爸爸妈妈因为自己的事情分心。

在这里生活，远远没有在南山的自由和心安，相较于南山人的淳朴与善良，这里的人多了分世故。可是比起县城人的精明算计，平乐人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钟璟感受到了几分凉意，起身离开。

时至今日，钟璟也不认为求神拜佛可以得到应验，事在人为，随着年龄的增长，钟璟越发的认为这句话有道理。

况且，自己真的有所求吗？自己苦苦哀求爸爸回来只得到了一句对不起，妈妈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一切仍然无动于衷，家里的一切烦心事真的能任凭自己左右吗？

不能，钟璟也无能为力，只能逃避不是吗？

时间已经不允许钟璟继续闲逛了，夕阳西下，余晖洒向了大地，况且自己就算真的去了古壁，真的能求有所应吗？不信佛，又何必求佛。

钟璟的电话再一次响起，是刘叔叔。

“小璟，你在哪里？刘叔去接你。”

“不用了叔叔，我现在就过去，离得不远。”钟璟拒绝道，这段路自己一个人走一走也挺好。

“那好，小璟，赶紧回来，你阿姨已经开始做饭了。”刘为民在那边叮嘱。

“好的。”

走出了校门，钟璟停步转身，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个中学。

学生们陆陆续续返校，校门口的商店也热闹了起来，原来行人稀疏的校门口挤满了人群，教学楼上满是匆匆而行的学生。

也许自己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钟璟转身，大步离去。

刘为民在家门口左顾右盼，看到钟璟的身影后，立马上前了笑脸相迎，“走走走，小璟，赶紧回家，你阿姨都等急了。”

钟璟礼貌的说道：“刘叔叔，今天麻烦你们了。”

对于钟璟，刘为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刘为民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钟璟这个丫头以后要是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就更好了，两家岂不是亲上加亲，结成百年之好了。

想罢之后，也只能是想想了，钟家已经搬到县城多年了，建国这么优秀的女儿哪里会找不到一个好的归宿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刘阳这孩子已经够让自己骄傲了，看着门口几个邻居家的孩子哪一个考上一中了，还不是出去打工的打工，街上厮混的厮混，不着上不着下的还不是在门口那个生源匮乏的二中混日子，刘阳这孩子以后怎么样也还是看他自己。

刘为民走在前面，“今天你妈打电话过来说你回来了，我还有些惊讶，学校也没说放假啊，给刘阳这小子打电话他还要等到下周才能回来。”

一半的关心，一半的好奇，刘为民开口询问道，“小璟，你怎么没去上课呢？”

“前些天有些不舒服，学校那边也不是太紧张，就趁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钟璟编造了个谎话。

钟璟走进屋子就闻到饭菜的香味，王姨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开门的动静，王姨拿着勺子走出厨房，热情的和钟璟打招呼后又继续回厨房里忙碌。

刘为民给钟璟倒了杯水，两人端坐在沙发上。

钟璟不是没有来过刘叔叔家里，这么多年，刘叔叔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添置了一些新的家具和电器。

饭菜很快的摆上了桌子，王阿姨炒了四个小菜，菜品相当丰富，足以见得他们的用心。王阿姨期间不止一次的给钟璟夹菜。

“小璟，回来呆几天？”王阿姨开口询问道。

“两天或者三天。”钟璟说道。

“小璟，刘阳这小子在学校没少麻烦你照顾，阿姨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王阿姨再次给钟璟夹菜。

“您太客气了，王阿姨。”钟璟抿了一口饭菜。

“你爸爸妈妈最近还好吗？上次让你带的山货也没带回去，这次怎么也得带上一些，我可是记得你爸爸当年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刘为民开口说道。

“还好，他们都还好。”钟璟表现得若无其事，相当自然。

“小璟，明天准备去哪里？”刘为民询问道。

“南山，我想回南山老家看一看。”钟璟放下了碗筷，碗里的饭菜已经吃完了。

王阿姨要拿过饭碗再去给钟璟盛上一些，钟璟连忙按住碗筷，怎么也不能吃了。

刘为民蹙眉道，“我记得你们南山的房子已经倒塌了，怎么想去那里了。”

“既然回来了，就去看一看。”钟璟说道。

晚饭结束，王阿姨开始收拾碗筷。

刘为民习惯性的点了支烟，但看到坐在一旁的钟璟后，又不动声色的把烟灭掉。

“小璟，去南上那边没有客车，这些年南山的人大多数都搬了下来，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明天刘叔叔送你过去。”

钟璟点头答应，给刘叔叔说了声谢谢。

钟璟没有久留的打算，也不愿意在这里过多打扰，“刘叔王姨，我就先回去了。”

“小璟今天就住这里吧，一个人在外面住也不安全。”刘为民挽留道。

钟璟笑着解释：“刘叔，确实是已经安顿好住处，东西还都在那边，就不在这边了。”

刘为民把钟璟送到了住处，并叮嘱道：“明天早点起床，我过来接你，咱们吃过早饭之后就直接出发。”

钟璟点头应好。

刘为民一早就给钟璟打电话，钟璟已经收拾完毕在房间等候。

刘为民接到钟璟后，在街角的小吃店吃了早餐。

南山是钟璟的老家，可是满打满算通往南山的路自己也就走过一次，就是二年级一家人搬到镇子上那次。

当时通往镇子上的路还是泥肠小道，蜿蜒曲折。钟璟只记得路途上的颠簸，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自己醒来之后，已经到了平乐，那是自己第一次离家那么远。

刘为民骑了个摩托车，车速很慢，在已经修建好的水泥路上前行，平稳而舒畅，没有一丝颠簸的感觉。刘

为民边走边讲，“这条路是前两年才修建出来的，以前去南山总是要跋山涉水，蜿蜒曲折，那条老路还在西边。你可能都不记得了，以前你们家搬过来的时候也是从那条老路上下来的，这条路通车之后，那条路就荒废了，也许都被杂草淹没了。”

难怪有些陌生呢？钟璟心想，可就算是从老路回去，估计也是同样的陌生吧。

钟璟一路上都在认真聆听着刘叔叔的闲聊，然后用心的观察着周边。

钟璟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已经到达村子口了。这里的变化并没有多少，村口的几棵杨树更加粗壮挺拔了，村里五六户人家只有一家大门敞开，其余的大门紧闭，门上孤零零的悬着一把大锁，估计是都搬下去了。

这里的房屋比起小时候更加破旧不堪，似乎一个个迟暮的老人，再也经受不住风吹雨打了。

一个老奶奶搬了个小凳子艰难的走出家门，随手放在门口的条石上，准备晒太阳。突然看到了两个陌生人，不免有些疑惑，这么多年来，这里只有人走出去，很少有人走回来，现如今这里只住了自己一户人家，左思右想也不是自己的亲戚，不免有些好奇，使劲的盯着钟璟与刘为民。

钟璟上前了几步，这位应该是李奶奶家里，可是自己又不敢确定。小时候，自己左右来回跑闹，不少给邻居添麻烦。

钟璟站在老人的面前，尝试着叫了一声李奶奶，老人似乎有些耳聋，没有听的太真切，钟璟又大声喊叫了一次。

老人似乎有些意外，盯着钟璟看了一会，仍然辨认不出，“你是哪家的娃子啊？”

“奶奶，我是那院的小璟啊。”钟璟指着自己的院子大声说道。

“建国家的啊！小璟都长这么大了啊，越来越好看了。”老人终于记起，连忙起身把身下的凳子提在手里，扶住门框，邀请两人进院子里坐。

钟璟连忙上前搀扶，一同进入院中，此时只有李奶奶一人在家，老伴前几年去世。记忆里，那是个十分硬朗的慈祥和蔼的老人，转眼间，已经十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已经物是人非。

刘为民在和老人拉着家常，老人的儿媳去打理地里的庄稼，孙子在镇子上上中学，只有星期天回来。

钟璟没有多坐，同两位长辈知会了一声，独身离去。

钟璟早就知道家里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在几年前就已经倒塌。虽未走近，钟璟就已经看到原来老房子的位置杂草丛生，门口的那颗梧桐依然还在，长得更加粗壮了，枝干也更加庞大了，树下的几个青石仍然有迹可循。

小时候，一家人没少坐在树底下乘凉，摇着一把折纸扇。自己趴在下面写作业，和邻居的小孩子做游戏，坐在青石上数着一二三四等着爸爸下班回来，奶奶给自己讲述这棵树是爷爷中年时种下的……

以前发生的一切在钟璟的眼前重现，一切就恍如昨天。

钟璟走进大树，抚摸着树木的躯干，此时的梧桐自己一人已经不能环抱住了。

钟璟围着树木转了两圈，然后走向家门，两扇门只是关闭，门上并无锁悬挂，想来也没有必要。

钟璟轻轻的推门，却没有推开，稍微加大了力气，门吱吱的作响，门轴已经老旧生锈，上方还有东西落下，这个门也已经是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钟璟闪身而过，院中常年没有人走动，原来已经踩踏密实的土层上也布满了杂草，角落里扔了一堆老坏的家具，想来上次房屋倒塌钟建国回来，也仅仅是看了一眼罢了。

也是，这里的东西也仅仅是只有回忆的价值，也只剩下回忆了。

钟璟依稀可以看到爸爸在给妈妈洗脚的场景，妈妈傻傻的笑，钟建国蹲在地上搓着妈妈白生生的小脚，妈妈像个孩子一样淘气般的使坏，溅起了一片水花打在爸爸的身上，爸爸也不会恼怒，快速的抓住妈妈不安分的脚，一脸得意的对着妈妈笑。

那些年在这里进进出出，爸爸把自己架在脖子上在院子里、在门口的梧桐下、在村子的泥土路上，走了一次又一次。

那些年爸爸给自己带回来的糖果，吃完后自己把糖衣藏在屋子里的缝隙里，现如今，全部都埋葬在厚厚的泥土中了。

奶奶去世了，家人搬走了，房屋倒塌了，糖衣也不见了，爸爸妈妈也不再恩爱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钟璟以为自己会流泪，触景生情、见物思人，可是自己出奇的平静，到这里之后，钟璟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

阳光明媚，钟璟蹲下了身子，将双手贴在地上，除却大地的冰凉之外，钟璟还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在院子里停留了大半个小时，钟璟离开，循着记忆的纹路，去看一看自己的奶奶，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是有些不应该的。

钟璟如愿的找到了奶奶的坟墓，这些年似乎也只有爸爸一个人回来。荒山野岭的坟地中，钟璟并不感觉害怕，在帮忙打理了一番之后，钟璟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然后离去。

钟璟有好多话想给奶奶说，说爸爸的不好，说家庭的不和睦，说爸爸妈妈的貌合神离等等，可是钟璟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奶奶道歉。

刘为民在李奶奶的家门口张望，在看到钟璟之后，终于放心了下来。

李奶奶的儿媳已经回来，正在家中做午饭。

对于两人的到来，许久没有客人的李家自然是十分高兴与欢迎，这也是钟璟喜欢这里的原因，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南山的记忆却如此清晰的原因，淳朴善良。

吃过午饭后，钟璟陪着李奶奶说了会话，自己来南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次来这里看上一眼，就已经很满足了，便起身告别，李奶奶将二人送至村口，儿媳还特意装了一袋子特产让钟璟带上，几次推脱无果之后，钟璟只好接过。

还可以看到自家破旧的院墙和门口的那颗梧桐，清风吹拂，枝叶摇晃，如同与自己告别，钟璟深情的凝望着一切，尽量完整的刻画在心底，再见了，南山，此去一别，后会无期。

回程的速度要快上一些，一路下山，刚开始钟璟还会回头张望，直到村子被山林掩埋身影，再也捕捉不到踪迹，钟璟才彻底的坦然起来。

回到平乐时间还早，太阳仍高高的挂在空中。

钟璟将一袋子特产交给了刘叔叔，“谢谢你，刘叔叔，今天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刘阳才是真的麻烦你们了。”刘为民笑着说道，同时又拒绝接受这袋子东西。

钟璟真的很感谢，若不是刘叔叔，自己今天也未必可以到达南山，“刘叔叔，您就收下吧，这么一大袋子东西我带着也不方便。而且，我还要到其它地方看看。”

“去哪里？刘叔叔送你。”刘为民坐直了身子。

“刘叔叔，我打算一会儿就回县城了，趁着时间还早，跟您回来就是想和王阿姨道个别。”钟璟说道。

“这么急就要走了吗？刘叔叔还想留你在家里多呆几天呢。”刘为民有些不舍。

“嗯，回去吧。”钟璟轻轻的说道。

告别了刘叔叔和王阿姨，钟璟坐上了回县城的客车。

再见了南山，再见了平乐。

沈蕊的电话打了过来，自己今天还没有给妈妈打电话，简单了说了几句，听到钟璟要回去的消息后，沈蕊在电话里也就没有多说，开始下楼买菜，准备晚饭。

出乎意料的是钟建国在车站等候，钟璟刚刚下车就看到钟建国迎面走来，钟璟有些错愕。倒是钟建国表现的十分自然，“走吧，回家。”

钟璟默默的跟在钟建国的后面上了车。

汽车缓缓地开动，钟璟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副驾上，钟建国开口说道：“小璟，学校的事情爸爸已经全部知道了，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如果你不愿意在一中了，爸爸会帮你办理转学，到市里面去。家里的生意已经做到市里了，以后我也会经常到市里面去，你也可以放心，不会让你孤单，如果你妈妈愿意了，可以在市里面买一套房子，你们住过去。”

钟璟听在耳里，没有说话，一直到家里也没有表态，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吗？

吃过晚饭之后，沈蕊进厨房里收拾碗筷，钟建国意外的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钟璟诧异的问道：“不走了吗？”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询问，钟建国明显愣了，随即点头道：“不走了。”

“我听你刘叔叔说今天你们回南山了。”钟建国放下了遥控器，转头盯着钟璟。

钟璟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补充道：“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钟建国没有再说些什么，挥手示意钟璟在旁边坐下。

“不回去也好，小璟，你以前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北京玩吗？爸爸给你报了一个旅行团，明天就走，出去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钟建国说道。

“你这么着急送我出去是想要干什么？要离婚吗？你放心，我能承受的了。”钟璟有些气愤。

钟建国顿时哑口无言，转头看了看钟璟，从什么时候起，在女儿的心里对自己竟有如此之深的怨恨了。

沈蕊适时的走出厨房，打破了客厅里的尴尬，“小璟，去吧，好好出去散散心，顺便想一想自己以后的路，真的不上学的话回来妈妈养你。”

钟璟沉默。

第二天一大早，钟建国送自己离开，妈妈只送自己到楼下，集合的地点在市里，乘坐飞机飞往北京，钟建国离开时，又特意塞了一张银行卡给钟璟，叮嘱道好好玩，该买什么就买，该吃什么就吃。

钟璟第一次远离家门，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到达北京。

钟建国报的旅游团费用不低，行程安排都十分合理和精致，钟璟看了天安门，登上了长城，游览了故宫，参观了颐和园、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以往只有在书本和网络上了解的东西终于真切的出现在了眼前。

十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北京的行程圆满结束，并不是从北京直接返回。

一行人又来到了A市，那是钟璟第一次见到雪，漫天飞舞，洁白无暇。北方的风寒使得穿着并不厚重的钟璟瑟瑟发抖，可仍是乐此不疲的接着雪花，任平雪花在手掌飘落融化……

旅行结束之后，钟璟仍是没有做出决定，一中自己是再也不会去了，梁越和刘阳在同自己联络无果之后，渐渐的失去了联系。

钟璟猛然间想到了那天出租车司机同自己讲的话，左右无事的钟璟突然间有了去五中和技校看一看的想法。

那是钟璟从未踏足过的地方，门口管理松散，根本没有人来询问钟璟进去干嘛，同一中的封闭式管理毫不相同。

钟璟刚刚进入技校的校门，就目睹了一场校园矛盾，两拨人在操场的角落上打的有来有回，钟璟连忙转身走上教学楼，教室里松松散散的坐着几个人，老师在讲台上打着瞌睡，学生在下面各玩各的。

钟璟丝毫没有感觉到书香气息，第一感受就是死气沉沉的压抑和颓废。

钟璟想到了在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朗朗书声，路上的大哥哥大姐姐矫健的步伐和自信的面庞。

钟璟再也没有看下去的意思，快步离开。

钟璟打电话给钟建国，“我转学。”

电话那边的钟建国以为自己听错了，本以为散心回来就会去学校的钟璟已经在家里呆了两周，此时钟璟说要转学，钟建国心中十分兴奋。

“好，我马上办。”

钟璟沉默了一会，“我想从高一开始读。”

钟建国并没有问为什么，朗声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