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红耳赤的原因，那些玄衣男子自然是因为做贼心虚，而赵坷则是因为治下不严，被手下打了脸，而这些人中之所以不包括琉璃，是因为琉璃虽然使手段暗算了刘芳，也算“贼”的一员，但她这个贼却做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心虚”可言，自然不会觉得羞愧。

“等回去的！”恶狠狠地瞪了手下们一眼，赵坷厉声道，故意压低了声音，避免里面正在气头儿上的人听见。

毕竟大家闺秀和皇族后裔一样，都是极重颜面的尊贵人物，要是知道自己泼妇骂街的话被当事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刘芳肯定“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只不过当年的楚霸王是自刎，赵坷怕刘芳再次跳河——他可不想把这一下午的时间都搭在这条河上。

闻言，那些玄衣手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主人惩治人的狠辣手段他们不是没领教过，这次回去肯定又要掉几层皮了。

这边，已然将自己置身事外的琉璃正悠哉悠哉地欣赏着船周的景色，船舱内的一声厉喝拉回了她的思绪。

“马琉璃是不是还在外面？快把门给我打开，我要扒了那落井下石的小贱蹄子的皮不可！”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正是之前溺水昏迷的刘芳。

见状，赵坷立即干咳了两声，手下们会意，立即仨一帮俩一伙地四散而开，仿佛正在呼朋唤友，而赵珂自己则转身面向河面，对着远处并不存在的远山感叹:“好一副青山连绵绿水荡漾的美丽景色！美，真是美！”

环顾了一眼刘芳出来后瞬间入戏的众人，默默地在心里为众人的精湛演技伸出大拇指的同时，琉璃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而琉璃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变动的格格不入，让自己如被放大的靶子，一下子就被正气急败地寻找着她的刘芳逮了个正着。

“你个诡计多端的毒妇！马车失控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一见到琉璃，刘芳的火气便难以自抑地升高了三丈，被情绪左右了的她由之前只是单纯地认为琉璃趁着马车失控的意外在河里“落井下石”，直接升级成咬定琉璃在马车失控前“早有预谋”，虽然内心深处的她也知道自己是无中生有，但阴险的本性让她对这种“栽赃”乐此不疲。

“对呀，就是我设计的，我就是故意的！”闻言，出乎刘芳意料的，琉璃不仅没有反驳，还直接承认了，而且还承认的理直气壮、志得意满，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嚣张。

“你！！”刘芳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儿被琉璃气死。

琉璃也顾不得在与心上人长相相似的赵坷面前继续保持形象了，直接放开嗓门，厚颜无耻地穷追猛打:

“我就是故意撞你的，就是故意让你溺水的，因为本小姐就喜欢看某家优雅娇弱的千金小姐被人生生撞飞、被水淹得半死不活的狼狈样子，没办法，谁叫你口下不留德呢？这就叫罪有应得！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生气？可是骂吧，你骂不过我，打吧，你更不是我的对手……啧啧啧，你说你活的这么憋屈可咋整？要不直接撞墙死了吧，省的在这丢人现眼。”

一边说，琉璃一边眉飞色舞，那虽不刻意却意外巧妙地融合了欢呼雀跃、洋洋得意、耀武扬威、拍手称快这几种充满讽刺与挑衅意味的表情，像几个无形的巴掌打在刘芳的脸上，让她恨不得立即扑过去把她掐死。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她看见了一旁正随着琉璃的话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缓缓转过身来的赵坷。

大家闺秀最怕的就是当着皇亲贵胄的面暴露自己骄横跋扈的本性，故深吸了一口气，将喷薄欲出的怒火通过攥紧到指甲已刺进肉里的拳头生生压了下去。

而转过身的赵坷此时正打量着二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通过刚才琉璃第一句放开嗓子的、吓了自己一哆嗦的话，赵坷也确实发现了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刚刚还娇媚温柔、细声细气的女子竟然变了一个模样，而且不偏不倚，正是十八年来，自己苦寻不遇的，心底所喜欢的女子的模样。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气势凌人的女子，心中既疑惑又好奇。

这个变性像翻书一样快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现在的这个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她的出现，到底是单纯的凑巧还是别有用心的设计？而她和刘芳又有着怎样的宿怨……

赵坷心思缜密，出于习惯性的多疑，无数个疑问瞬间浮上心头，一时无法理出个头绪，但有一点赵坷是肯定的，那就是女子现在的这个样子，无论是否是装出来的，都是自己所喜欢的。

“王爷，方才刘小姐说这个人是右丞相家喻户晓的无赖千金马琉璃，怪不得一见面就打成这样，据说在皇上这次囊括所有官宦世家未出阁的女子的选妃的名单上，她们两个可是最炙手可热的竞争对手！”正思绪起伏，手下的话如当头一棒，让赵坷茅塞顿开。

为了成为天子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竞选前，候选者便开始不择手段、不遗余力地想办法铲除对手，这是自古以来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面对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手段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之前撞人、溺人等等看似荒诞极端的手段，经这么一番推测，看上去都显得合情合理了。

思及此，饶是早就心知肚明，赵坷还是暗自感慨。

看来女人对权势的渴望丝毫不亚于男子，如果让她们站在自己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想必一个个也都是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人物，绝不落自己下风。

只不过纲常礼教限制了女子的权利，没有给她们尽情发挥的用武之地而已。

最毒妇人心，以前他总是纳闷为何不是最毒男人心，因为他并不觉得杀伐果决足智多谋的父亲比母妃仁慈，今日，面对此情此景，他终于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不是不够狠，只是缺一个顺理成章的身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