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这么大的雨,外面那个只会做做样子哄骗无知少女的伪君子肯定已经溜之大吉了。
这样想着,琉璃的脚步愈加轻快,却被一个如山般岿然不动,屹立于雨中的挺拔身影,陡然定格在了府门口。
被饿了接近一下午了的她光顾着想吃什么了,一时没刹住车,等她发现对方还没离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距离赵坷不到三丈远的地方。
抬眸处,对方的身影一览无余。
琉璃有些惊讶,有些慌张,有些……愧疚。
没想到他还在等,而且下了这么大的雨,还没走,甚至,不仅没走,还整个人站在雨幕中。
他就那样孤孤单单地站在雨中,没有用一把伞,一个人作为遮挡。
豆大的雨珠一颗接一颗从他的头顶滑落,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彻。
她看见他的一瞬间,他也看见她了。
只是,怕再次把她吓跑,她不言,他便也不言。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望着对方,只不过,一个站在雨中,一个拿着雨伞。
最后,还是有雨伞的那个人于心不忍,率先开了口:
“赵坷,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待赵坷回应,琉璃自顾自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如释重负地吐出来,似放下了什么:
“既然我已经不再追究,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何况,你也没占到我多么大的便宜,本小姐还是清白之身。你放心,虽然我马琉璃嫉恶如仇,却也知道轻重,这件事涉及到我们两个人的名誉,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璃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在离开茶馆前听别人说了什么,我只想求你,先听我说!”赵坷急道,打断了琉璃的话。
他双眼泛红,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伤心。
见状,琉璃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她停下来,安静地将他望着,等着他说。
毕竟是暗恋了五年的男子,她无法做到说放下就放下,桥归桥,路归路,形同陌路。
“琉璃,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了吗?!你忘了,我们对彼此的心意有多么真挚,多么赤诚了吗?!你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就和我断绝往来?!”赵坷道,一字一句,字字伤悲。
这个又笨又冲动的小丫头,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对这个真心喜欢她的他大发雷霆呢!
“你有什么话就和我当面说啊!为什么不辞而别,让我猜,让我害怕,让我迷惑不解?!你为什么要给别人趁虚而入、挑拨离间的机会,让我们的感情分崩离析?!”赵坷道,大失所望的他,声音已近乎低吼。
她怎么能做出,他最不能容忍的、让影响二人感情的东西趁虚而入的事?
是她,没有做到像他一样,不遗余力地去爱吗?
她在犹豫什么,顾忌什么?!
“琉璃!我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深吸一口气,赵坷大声道,语气已近乎决绝。
他再霸道,再坚强,也是人,会失望会委屈会心痛的人!
这三种情绪叠加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冲动——
不成功,便放手。
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因一时气愤而做下可能会遗憾终身的决定。
可纵使他老成沉稳,运筹帷幄,仍是个初历情事、青涩懵懂的少年,他会向所有这样的少年一样,会冲动,会失态,会意气用事。
“我……我……”他的歇斯底里让她狠狠地动摇了,她犹豫,她迟疑,她反省。最后,终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口:
“我……可以信你吗?”
“可以!只要你肯信我,不管你想得到什么,别说只不过是几句真心话,即使是我赵坷的这条命,都可以!”赵坷道,激动加上寒冷,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说着,像个等候亲人归巢的小鸟一样,冲琉璃张开了双臂。
“好,我信你!”琉璃道,扔掉雨伞,用力地扑进了所爱之人的怀抱。
爱情本就是一个冲动,一场赌注。只要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她宁愿坠入陷阱。
见二人和好如初,小雨松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喜欢八卦的她趴在窗口偷窥了这么久,胳膊都被冷风冻麻了。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磨叽,都打了照面了还不赶紧说清楚,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半天。
要是她,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扑进五王爷的怀抱。不过,她毕竟不是自家的小姐,只是个身份卑贱,五王爷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丫鬟。
不过,能被五王爷这种姿容上乘俊雅超群,又明显眼高于顶的人看上,小姐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茶馆。
“琉璃,你……你换好了吗?”头转向屏风的方向,赵坷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
此时他正坐在棋盘边上,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脱下去,换上了一件干爽的紫色长袍。
这件袍子是由上等的丝绸裁制而成,用金丝线封的边儿,由京城最顶尖的绣女绣的图案,做工精致,华美无双,无处不显示着主人身份的尊贵。
此时他们正在上次约会的那个雅间内。
淋完雨,赵坷并没有直接去琉璃府上,而是带琉璃来了这里。
因为有些事,只能在这里说清楚。
“快了。”屏风后传来琉璃的声音。
“哦。”闻言,赵坷飞快地转回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虽然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身边的棋盘上,但和心爱的人独处一室,而对方又在和自己距离不到一丈的地方换衣服,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跳和浮想联翩的心思。
“好了。”琉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赵坷手一抖,指尖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吗。
赵坷讪笑了一下,把目光从棋盘移到已走到身旁的琉璃身上。
此时琉璃已换上赵坷专门为她准备的襦裙。
这是一件粉色裹胸襦裙,是西域上等的轻纱所制,轻盈飘逸,刺绣精美,趁得琉璃身姿婀娜,眉目如画。
这是赵坷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没想到竟被这个女子穿出了他所能预想到的,这世间最美的样子。
这对他而言,这已经不仅是巧合了,简直是,天造地设,命中注定!
赵坷不禁看呆了。
“咦,你在下棋?”被赵坷看得有些不自在,琉璃把目光移上棋盘,道。
“嗯。”
“咦,这棋怎么下得这么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