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上海各家名媛小姐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
许四爷抱着一个妙龄女子公然走进办公室的传闻,不知道让多少世家小姐暗暗咬碎了银牙,纷纷打听那女子是谁。
可那天之后,那个女子却如同石沉大海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
不少名媛小姐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甚至还生出了些希望。
许四爷如今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了,和一个女子逢场作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若是他还如同以前一般从不接近女色,倒是让人觉得无法接近。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也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
玉芝堂创始人周伯年夫妇失踪了十年的女儿突然有了消息。
原来她是失去记忆流落到了海外,如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辗转回国,寻找亲人,却没想到刚回国便遭遇了暗杀,身受重伤卧床不起。
一时间大家都讨论起了这位周小姐,叹她可怜,连周伯年夫妇当年遭遇匪徒的事情也重新被提了起来。
不过坊间的热议并没有影响周夷章五十大寿的如期举行。周家好几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备寿宴,如今更是把法大马路的鸿运楼整个包了下来。
鸿运楼二楼的贵宾厅是个大套间,外间是个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的大厅,里面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内厅。
大厅里铺着浅灰色的大理石地板,繁复的水晶吊灯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印出点点光辉。
大厅的中间摆着一张中式红木大圆桌,右侧则摆着几组同样风格的中式雕花红木沙发,上面铺着织锦的坐垫。
周夷章穿着一件福禄寿纹样的织锦长衫,此时正坐在内厅的沙发上和一个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说着话。
“金爷,这是我专门托人在欧洲买的顶级雪茄,前两天刚刚送到,您尝尝。”
说着周夷章便殷勤地替男人点上了雪茄。
这个男人正是公共租界的警务处副处长金祥,也是周夷章最大的靠山。
“嗯,不错。”金祥抽了两口,点了点头,“上回厂子停水停电的事情弄清楚了吗?”
“就是小姑娘之间斗嘴,没什么大事。”
周夷章一边说,一边亲自给金祥泡上了一壶铁观音,“许四爷那边其实也就是警告一下,也没怎么样。”
玉芝堂工厂突然被断水断电,而且供电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是许四爷的指示。
周夷章当时就懵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那位爷。
后来还是周拂最先想起,周晓在学校里一向跟秦婉不和。
“你家那丫头你也好好管一管,秦家二小姐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惹的人吗?”
金祥说着,脸上带着些不悦,
“还好这一次许四爷只是警告一下。停工三天,损失还不是太大。要是真惹怒了那尊大佛,我也护不了你!”
为了攀上金祥这座靠山,周夷章送了他玉芝堂一成的干股。
金祥这个人是个守财奴,想一想停工时候损失的钱,他便觉得肉疼。
“我家那丫头都让她娘给宠坏了,这一次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金爷放心,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周夷章讪讪地笑着。
这时,只见管家周广一路小跑着到了周夷章面前,小声通报道:
“老爷,许四爷来了!”
“什么?”
周夷章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许四爷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看着不像,还带了礼物,说是来贺寿的。”
“这……”
周夷章一时间混乱了起来。
许四爷可是他想攀也攀不上的人物,怎么会来给他贺寿?周夷章本能地看向了金祥。
“你看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到门口去迎接。”
金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这个周夷章真是资质平庸,既没胆量也没魄力,玉芝堂在他手里一天不如一天。
周夷章赶紧往外走去,刚走到贵宾厅门口,就看见周拂陪同着许之行走上楼来。
“许四爷大驾光临,”周夷章热情地迎了过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周老板客气了。”
许之行一贯地淡淡地笑着,温和且疏离。
许之行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许川,周夷章自然认识,可另外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却看着很面生。
“不知道这位是……”周夷章试探着问道。
“我就是四爷的一个小跟班,周老板不用在意。”
站在许之行身后的司徒烨爽朗的笑着。
“四爷里面请。”
周夷章笑了笑,不再继续探问,将一行人引进了贵宾厅的内厅里。
“许四爷。”
金祥也走了出来,跟许之行打招呼。
当他看到了司徒烨,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司……”
“金爷,好久不见。”
司徒烨却截住了金祥的话头,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金祥也是个精明人,便避过了司徒烨的姓氏,
“烨少爷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怎么也不跟我知会一声。”
金祥这话倒也并不是完全客套。
若严格来算,金祥应该算是司徒家的门生。若没有司徒家,他金祥也坐不上副处长这个位子。
“我就是来找四哥玩玩,哪用得着麻烦金爷。”
司徒烨语气随意地说道,
“周老板,金爷,你们也忙,我跟四哥这边就不劳您二位陪着了。”
司徒烨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让金祥心里翻腾了起来。
外界一直传言许四爷和许家不和,这些年许四爷也是一直待在秦家,从未回过许家。
可如今看来并非这么一回事,至少许四爷跟司徒家绝对关系匪浅。
一边想着,金祥看向许之行的眼神更加敬畏了,这位许四爷的势力真真是深不可测。
“那您二位先休息。”
周夷章指挥着管家上了雪茄,茶和点心,便和金祥一起恭敬的退了出去。
“跟老头子打交道真烦。”周夷章和金祥一出门,司徒烨就瘫在了沙发上,
“你不是说有好戏看的吗,好戏呢?”
许之行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等你以后回去,一天到晚跟各种老头子打交道,你岂不是要疯掉?”
“切,他们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去呢。”
司徒烨说着坐了起来,一脸神秘地凑到许之行面前,
“对了,今早我跟家里打电话,你猜我听着什么了?三表哥上个月在香港买了四万块钱的马票,结果一分钱都没中,小姑夫昨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把三表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罚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许之行闻言却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
“嗨,我这脑子。”
司徒烨突然恍然大悟,对着自己的脑门拍了一巴掌,
“你这始作俑者,哪还需要我给你通报。”
“这话可不能乱说。”
许之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壶柄,又添了些茶水。
“马票是许弘文自己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四爷,”
许川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小姐在外面,说要还您的手表。”
许之行笑了,“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