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馆是一个三层的红砖小楼,从外面看起来倒是很普通的样子。
周凝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棉质镶边旗袍,头发梳成了一个鱼骨辫。她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站在了周公馆的门口。
哗啦一声,大门开了,罗婵娟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阿凝,家里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了!”
“二婶。”周凝微笑着跟罗婵娟打了招呼。
“来,快进屋吧。”罗婵娟热情的将周凝迎进了屋里,好像之前寿宴上的不愉快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这罗婵娟也算是个人物,周凝暗暗地想着,整个周家二房恐怕最需要小心的人就是她了。
周凝跟在罗婵娟的身后进了客厅,熟悉的房间和几乎没有动过的家具摆设让周凝一瞬间晃了神。
没错,这就是她的家,她曾经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
只是如今却物是人非。
“阿凝来了。”
周夷章从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也没有下楼,只是站在栏杆那里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开了。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你二叔平时比较忙。”罗婵娟笑着说道,算是给周凝解释了。
“我晓得的。”
周凝垂下了眼帘,敛去眼里的一丝讥讽。
“你的房间在楼上,我带你……”
“娘,”二楼的一个房门打开了,穿着一身亮紫色旗袍的周晓走了出来,“我好了,咱们走吧。”
“你先在客厅等一会,我把阿凝安顿好咱们就走。”
说着罗婵娟有些歉意地看着周凝,“今天我们全家都要去参加总商会的午餐会,你没有请帖,所以不能带你。”
“哎呀娘,你跟她这么客气干什么,这个扫把星。”周晓不耐烦的说道,“她有什么可安顿的,叫个丫头带她上楼不就行了。咱们赶紧走吧,这都几点了,再不去做头发就来不及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罗婵娟不痛不痒地说了周晓一句。
周凝却完全不在意周晓的出言不逊,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堂妹说的对,这本来就是我家,我熟悉的很,哪里还需要二婶招呼我。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们去吧。”
“你!”
周晓还想说什么,周凝却已经提起箱子轻车熟路的走上楼去了。
……
楼梯右侧第一间便是她以前的房间。
房间中间摆着一张胡桃木的四柱雕花公主床,右侧是通透的落地大窗,窗外是一个小阳台,可以和隔壁房间联通;左侧摆放着和床同款花型的梳妆台,还有一个小门通向卫生间和衣帽间。
周凝关上门,放下了行李箱。
这是第一步。周凝在心里默念。先住回我自己的房间,以后,周公馆,玉芝堂,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地全都拿回来。
……
等周凝差不多收拾完毕,便听到楼下传来了响动,是罗婵娟和周晓回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差不多该出发了。
周凝穿上高跟鞋拿起手包走下楼去,果然周夷章一家四口正准备出门。
周晓看着穿着连衣裙挽着头发的周凝,愣住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周凝确实十分抢眼。
一股嫉妒的怒火顿时冒了出来。周晓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喂,都跟你说了不带你,还穿成这样下楼来,脸皮可真厚啊。”
“阿凝,不是我们不想带你,”罗婵娟一副为难的样子,“实在是你没有请柬……”
“婵娟,不要跟她多费口舌了。”周夷章从西装口袋里拿起怀表看了一眼,“快出发吧。”
“我没有说要跟你们一起啊。”周凝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叮咚。
周公馆的门铃响了,管家周广赶紧去开门。
一身珠光宝气的姚半兰站在了门口。
“这位太太,您找谁?”周广礼貌地问道。
“这么多年没见,周管家倒是认不出我了。”姚半兰漫不经心地笑着。
周广尴尬地笑了两声,努力地回想着他认识的那些富家太太,却怎么也想不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姚妈。”周凝一见姚半兰,立刻笑盈盈地走到了门口,“您来晚啦。”
“你,你,你是那个,大嫂身边的半兰!”罗婵娟最先反应了过来,又仔细瞧了瞧姚半兰的脸,“如今倒是要叫你一声周太太了。”
罗婵娟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股酸味。姚半兰原本就是一个小丫鬟,奈何人家命好。普通出身的丈夫现在成了上海名医,儿子也是军中红人。论起身份地位,如今的姚半兰可不比她差多少。
“都是我家俊卿争气,最近又升了官,现在已经是副师长了。这人呀,钱挣得再多,也不如孩子培养的好,二太太你说是不是啊?”
姚半兰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却差点把罗婵娟气个仰倒。罗婵娟的两个孩子,一个懦弱无能,一个嚣张跋扈,姚半兰的话真真是扎心了。
看着罗婵娟那又青又白的脸色,周凝忍不住在心里给姚半兰竖了一个大拇指。
“姚妈,您就别在这叙旧了,”周凝走上前去,“有什么话一会儿到了商会再说,咱们都快迟到了。”
“是是是,走吧走吧。二太太,二老爷,回见。”说完姚半兰便带着周凝上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