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芽看见那捣衣杵在念娘的手中十分的费力，叹了一口气，赶忙上前从念娘手中拿过来。

“绿芽……”

“就你那小身板，你来漂吧，我来洗。”绿芽一下下重重的捶打在被褥上头也不抬的说道。

念娘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的确有点抬不起来了，就没再逞强，不然只会耽搁时间，在一旁帮绿芽漂洗起衣服来。

直到太阳都落山了，天边已经擦黑，整整两大盆的被褥才算浆洗结束。

绿芽托着自己的腰站起身来，用力的捶了捶，瞬间，酸麻的感觉从腰部蔓延到了全身。

“我的天，这活要是天天这么多，我情愿饿死在外面算了。”

念娘端起一旁装满了的盆，原地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肢。

“我们快去晾起来吧，不然就等不到皇上来之前铺整完成了。”

“好好好。”

绿芽端起另外一个盆，两个人摸着黑下了山。

宁国寺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反倒是寂静的有些奇怪，往日这个时候，正是僧人们上晚课的时间，应该是一片诵经声才是呀。

念娘只是脚下微微一愣，旋即继续向前走去，从往日里走习惯的寺庙的后门往里走。

刚跨进后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寒光一闪，脖子上就架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什么人？”

是陌生的男声。

念娘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上死死的抓住木盆的边缘，大气都不敢出。

绿芽一个闪身挡到了念娘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

本该无人把守的寺院后门，现在突然多了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凶神恶煞的表情宛如两个从天而降的门神，念娘甚至能感受到兵器在脖子上冰冷的触感，那锋利的刀锋已然是紧紧的贴在自己的皮肤之上，只要稍稍一动，必定会血溅当场。

“误会误会！”

听见动静的了清一路小跑着上前，刚好结束了监寺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路过就听见了后门的喧嚣声，小心翼翼的拨下了两名士兵的大刀。

“这是寺庙里面专门负责浆洗的两位帮佣，是来送洗好的被褥的。”了清解释道。

两名士兵疑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又重新探究的看向绿芽和念娘两个人，目光落在了她们两人红肿的手指上。

念娘立刻使劲的点头，生怕那两人还是不信，将手上的木盆向前递了递。

其中一个士兵将信将疑的收回了自己的佩刀，上前仔仔细细的将绿芽和念娘两个人手上的木盆翻找了一遍，确定里面只有湿漉漉的被褥之后，这才挥挥手：“进去吧。”

念娘长舒了一口气，冲两位士兵福了福身，跨过绿芽的臂弯，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寺庙。

了清冲两位侍卫笑了笑，也追了上去。

到了她们认为的安全的地方，念娘这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己若是刚刚走得快一点，那大刀就已经割上自己的脖子了。

绿芽好没气的撞了一下了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还没来吗，寺里怎么就来了这么多的士兵？”

“是凉王殿下，他早两天先来宁国寺，来准备一切安全事宜，傍晚的时候刚到的。”

“凉王？”念娘不解，似乎是在脑海中翻找了一番，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这位王侯？

了清看出了念娘的疑惑，解释道：“是当陛下的三子，封凉王。”

“原来如此，应该的。”念娘点点头，皇帝出行，必是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还不是心中有鬼。”绿芽脱口而出。

“不得胡言。”一向柔柔弱弱的念娘立刻出声呵斥道。

了清也是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忙说：“绿芽姑娘，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绿芽不服，似是有几分怒气在心中，继续说道：“本来就是，百姓都说，乱臣贼子当了皇帝，多的是对他不满的人，能不小心一点吗，世道都乱了。”

念娘恼怒的剜了绿芽一眼，自己径直向前走去，不再搭理她。

绿芽知道，她这是生气了，连忙跟上去喊着：“错了错了，念娘我错了。”

一直到所有的被褥都挂完了，念娘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不合时宜的，在这时候，绿芽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忙了一整天了，除了早上喝的那一碗稀粥，还没有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呢。

“饿了？”月色中，念娘将被褥的褶皱一个个仔细的抚平，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嗯……”绿芽委屈的点点头。

念娘低低一笑，从地上拿起已经空掉的木盆夹在腋下。

“走吧，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剩的。”

哪能还有剩的，这宁国寺的僧人们每日除了打坐念经，还要习武，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恨不得将锅底都舔干净，这么晚了，哪里还会留东西等着她们来。

绿芽沮丧的盖上最后一口锅的锅盖，耷拉着脑袋。

“这厨房怕是老鼠都不会来的。”

念娘静静的环顾了厨房一周，的确都是空荡荡的，黑暗中，屋顶上吊着的一个晃悠悠的竹篮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拿着。”念娘将木盆往绿芽的怀里一塞，搬过一旁的凳子，踩了上去。

“念娘，你这是干什么。”

“嘘，别说话。”

“你小心点。”

念娘在竹篮里摸索了一阵，摸到了几块硬硬的东西，莞尔一笑，捏在手中，没一会，念娘就从凳子上下来了，笑眯眯的攥着拳头看着绿芽。

“是什么？”绿芽凑近了脑袋好奇的问道。

借着屋外的月光，念娘摊开掌心，里面几片锅巴露了出来。

“天，你怎么知道这篮子里面有锅巴的？”绿芽惊喜的问道。

念娘悄咪咪的说道：“我见过负责做饭的师傅将每日的锅巴存起来，用篮子挂在梁上，这样能自然风干，保存很久，久而久之，他能攒不少呢。”

“念娘你太聪明了。”绿芽由衷的赞叹道。

“我也是碰碰运气，说不定他拿走了，没想到还有。”说着，念娘将自己手中的锅巴往前一递：“吃吧。”

绿芽兴奋的点点头，拿过其中的一个硬锅巴咬了起来，念娘也拿了一个放到自己的口中。

风干的锅巴很硬，嚼的腮帮子疼，牙齿之间都是黏腻感，往下咽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锅巴划过嗓子的刺痛感。

环顾了一周，厨房里面已经没有热水了，现在点火烧水会惹人怀疑，更何况现在寺院里面还来了这么多的侍卫，念娘不愿意图惹是非，所以两个人就就着水缸里面的凉水，硬往下咽。

冬日里喝凉水是要几分勇气的，那凉水从喉咙淌到腹部，竟还都是冰冰的，脏腑之中不知道要用多少的温热去暖它。

“若是老爷夫人在的话，念娘也不用这么受苦了。”绿芽喝着凉水吃着锅巴，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说这个做什么，快吃吧。”念娘垂下了眸子，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绿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吃完了锅巴，两个人拍了拍手，就要往寺庙角落里她们两人的小屋走，累了一天了，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现在只想倒到那完全算不上暖和的床铺上，好好睡上一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走到半路，却不想碰到了监寺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