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晨一走，整个昭云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苏念身子一软，瘫倒在桌子上，绿芽急忙上前搀扶，关切道：“娘娘，你怎么了？”

苏念颗颗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死死的咬着下唇。

“绿芽，绿芽，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绿芽拥着苏念入怀，听着她在自己的胸前呜咽哭泣，心如刀割。

“公主不怕，公主不怕，陛下娘娘在世，也不希望公主这么难过。”

苏念一直哭到没了力气，方才体力不支的歇下了，绿芽伺候她服用了安胎药，再次醒来的时候，李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床边。

“陛下……”

苏念想要挣扎着起身，被李穆拦下。

“你歇着别动，绿芽说你下午睡了很久，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的。”苏念苍白的脸色扯出一抹苦笑，反手握住李穆的手：“陛下处理完公务了？”

“不然也不会得空来看你的。”李穆笑笑。

“可要用些什么？”

苏念一想到那些油腻的东西就觉得胃里翻滚，强忍着恶心的意味，对李穆答道：“在清凉殿的时候大概是吃的太好了，现在只想喝点粥，清淡一点。”

李穆立刻对着身后的常德吩咐道：“去让小厨房熬粥。”

用完了晚膳，苏念也只用了一点点，李穆在烛火下对灯处理剩下的奏折，吩咐苏念在内间先歇下。

苏念蜷缩在硕大的床的角落里面，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周围是一片荒凉的树林，苏念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可是除了自己的回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树林的深处大雾四起，将眼前的路全都挡住了，苏念害怕，提起衣裙就往尽头跑。

冽冽的风在耳边呼啸，苏念发了疯一样的狂奔着，似乎只要一停下了，后面就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在等着自己。

可是路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无论苏念怎么努力，都在浓雾之中逃脱不出去。

就在苏念觉得，今夜要死在这荒郊野岭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土包，苏念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竟然是自己父皇母后的坟墓，简陋的土包前面立着一个木牌子，上面正是自己父皇母后的名字。

刚刚想要上前痛哭一场，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从那坟墓的后面走了出来。

是一匹灰狼，他一双幽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念，嘴中还叼着一块不知是什么的腐肉。

苏念被它步步紧逼，只能一步步后退。

那灰狼突然像人一样诡异的一笑，昂起脖子“咕咚”一声将口中的腐肉吞了下去，口中还残留着黏液，骤然开了口。

“绾宁公主，你嫁给仇人，认贼作父，现在还要帮仇人绵延子嗣吗？”

苏念听的心中一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灰狼，想逃，但是脚下的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灰狼回了回头，看着地上染血的已经残破不堪的衣衫。

苏念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城破那日母后身上穿着的那件她最爱的荷花绣样的宫裙，当时她说，就算是死，也要和父皇在地下体体面面的相见。

想到刚刚灰狼吞下去的那块腐肉，苏念一下子想到了那是什么，尖叫着上前要与那灰狼拼命。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念念，念念！”

苏念挥舞着双臂在空中不停的挣扎，口中还叫嚣着什么打打杀杀。

骤然从床上坐起，苏念一挥手，将床边的李穆脸上剜出了一道血痕。

惊魂未定的看清了床边的人是李穆而非什么恶狼的时候，苏念一下子扑到李穆的怀中，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李穆拥着她，也不管脸上的伤痕，适才自己正在批阅奏折，苏念忽然在床上呓语起来，自己不禁上前想要叫醒她，却被她无意伤到了。

李穆轻声细语的抚着她的后背说道：“不怕不怕，念念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假的，不怕，三郎在这。”

他哪里知道，这噩梦的起源就是和他相关。

苏念埋头在他怀里不吭声。

李穆索性脱了宫靴，拥着苏念盖好被子，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念念不怕，三郎陪你一起睡，不怕不怕。”

苏念点点头，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李穆再三确认了苏念没有事情，这才去上早朝了。

绿芽捧来早上刚熬制好的安胎药，看着苏念面无表情的一勺一勺的喝下，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提醒道：“娘娘，何太医说了，这孩子月份越大，倒是对母体的伤害越大，况且再过一个月腹部微起，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苏念楞楞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埋头下去又饮了一口。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每日绿芽都会按照何晨的吩咐将安胎药熬好，喂苏念服下。

何晨知道苏念心中的纠结，安胎药也是能让她免受一些痛苦罢了。

眼瞅着就已经入秋了，何晨拿下搭在苏念手腕上的帕子，悄声说道：“孩子一切安好，娘娘放心。”

苏念不敢看何晨的眼睛，总觉得像是哪里亏欠了他一样，莫名的心绪，收了手腕对他浅浅一笑：“多谢何太医了。”

“束腹的白布现在不用裹得太紧，每日只需要裹一两个时辰就可以了，可保胎儿四月之前都不会有明显的显怀。”

绿芽在一旁一一记下。

何晨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起身起身告辞，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听见身后传来苏念的声音。

“何晨。”

她嫌少这样直接唤自己的名字。

何晨脚下一顿。

“抱歉。”

想要回头却被强忍着了，怕是一回头便会担心自己不顾一切的想要带她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

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前尘往事，都希望她一并忘了吧。

她单薄的肩膀，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扛下这样的千斤重担。

“娘娘，循着自己的心去做吧，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留下这样一句，何晨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