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那满脸络腮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包括身后的长发亦是如此。

“前辈，你……”知秋一叶愕然。

“呵。”燕赤霞轻轻摇头，“请天地之威，不付出点代价又怎么可能？老妖怪占据朝堂危害事件，莫说修为，即便拼了性命我也要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知秋一叶鼻子有些发酸。

还记得刚认识时，燕赤霞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却没想到为了天下苍生竟然愿意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燕赤霞身前，凭空掀起一阵狂风，卷着飞沙走石，似苍龙咆哮，将他的灰白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贫道燕赤霞，请天雷，诛妖！”

轰！轰！轰！

天穹之上，雷池汇聚，照得天地间宛如白昼。

在这等浩瀚天威下，普渡慈航再也顾不得仍持之以恒一拳接着一拳砸打在他后背的苏然，本能想要钻进地底逃生。

“想走？晚了！”

苏然大笑一声，紧紧抱住了蜈蚣的脚，额上青筋暴起，怒喝道：“留下！”

以他那远胜常人的五感，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远处发生的事？

燕赤霞费尽毕生修为想借天威将普渡慈航诛除，那他就不惜代价也要将这老蜈蚣留在原地！

啪。

百足之虫，断一条腿又怎么样？

普渡慈航主动舍弃了被苏然抱住的那只脚，随后前肢迅速挖掘，想要开出一条通道逃生，可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剧痛传来！

“早就猜到你会断腿求生！”

苏然长笑，以那条断腿为矛，刺穿蜈蚣精腹部，手臂猛然发力，给普渡慈航来了个开膛破肚！

“该死！要不是天狗食月乱我丹鼎元气，就凭你们也想伤了本座！”

老蜈蚣仰天嘶吼，正见滚滚天雷落下，眼里满是恐惧之色。

轰隆！

轰隆！

轰隆！

雷声阵阵！

天雷如雨落，尽数打在了蜈蚣精那百丈之躯上，一股焦臭味自其身上散发，那硕大的躯体一阵抽搐之后，终于没了动静！

“结束了？”

苏然踉跄着后退几步，在精神高度亢奋之后，如今浑身上下一阵空虚。

一再爆发，也是需要代价的。

不过再一瞧燕赤霞须发皆白的模样，倒是好受了许多。

最起码，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知秋一叶也是无比疲惫，将所有法力尽数渡入燕赤霞体内之后，他的面色亦是惨白如纸。

“这老妖怪，还挺能抗。”知秋一叶搀扶起了燕赤霞，咧嘴笑道。

“唉，果真遇到了你就没好事，明明如今这世道妖孽横行，老道本应该习惯了才对。”

燕赤霞苦笑，半生道途一朝丧，那种失落常人是根本理解不了的。

冲动了啊！

世上又不是唯有他一个修士？

那么多名门正派的人还在呢，错过了今天难不成就没机会将普渡慈航消灭了？

不过，要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觉得自己估摸着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也不知道图什么，明明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月，胡子都一大把了，偏偏还是看不得这等妖孽大摇大摆为祸人间。

都说魔涨道消魔涨道消，可说到底还是逃不过事在人为四个字。

“我曾听闻过这么一句话。”

苏然笑容爽朗：“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如此后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燕赤霞慢慢咀嚼这句话的含义，半晌后摇头失笑，“得了，我还需要你来安慰？我辈修行本就是为了斩妖除魔，赔上半生修为换这老妖怪一条命，值了。”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可就在这时，地面微不可查的晃动了起来。

苏然瞥了一眼四周，眼皮猛然一跳！

震动的来源，是老蜈蚣那具残尸！

只见尸体背壳上，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大洞，洞内似有什么东西朝外钻一样，不断蠕动着。

苏然强提一口气怒骂道：“艹，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旋即不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夺过燕赤霞的神剑便向蜈蚣精奔袭而去！

哐——

一剑斩下，苏然虎口发麻，神剑险些脱手而出。

“这都不死？”

知秋一叶傻了眼，面无人色目瞪口呆。

苏然是个什么状态他不清楚，不过估摸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白衣都被肌肤渗出的血染红了。

自个儿法力亏空，起码得打坐两天才能恢复过来。

燕赤霞……就更不用多说了。

“不可能！”燕赤霞怒目圆睁，满脸不敢置信：“浩荡天威，又岂是这老妖怪能抵挡的？”

而蜈蚣精身旁的苏然像是吓傻了，直直站在原地，高高扬起的剑锋却是怎么都挥不下去。

自那巨型蜈蚣的残骸上，爬出了一条满是威严的真龙！

真龙鳞片煜煜生辉，硕大龙目内一片平和。

化龙？

凭什么！

这老妖怪，凭什么能化龙成功？

天狗食月本就让他道行大损，加之接连不断的重创，这老妖怪竟然还能化龙成功，天道竟不公至此？

燕赤霞内心一片怆然。

真龙钻出旧体，纤长的身躯浮空，道道金光自它体内绽出，复又再度收敛，整个躯体在金光中扭曲变形，再度化为一尊通体赤金的佛陀金身！

“阿弥陀佛。”

佛陀盘坐在虚空，一双佛眼内慈悲平和，神态与普渡慈航先前貌似善良实则凶戾的模样截然不同。

神圣，庄严，肃穆。

苏然仰头望去，心中一凛，只觉这大佛并非盘坐在虚空，而是占据在了他的心灵深处。

皈依！皈依！皈依！

这个念头，像是被春风吹拂过的野草般在他心里疯狂生长。

别说他，远处的燕赤霞和知秋一叶都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片刻前，普渡慈航显化而出的佛陀法相貌似威严，可若细细打量还是能发现些许破绽。

而现在的这一尊佛陀……

就连气势都与那高坐灵山的我佛如来一般无二！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又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若是先前面对的便是这么一尊大佛，莫说知秋一叶，恐怕连燕赤霞也未必能有勇气悍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