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喵一行人走到街上,虽然海境的市民已经很努力地想让城市恢复原状,但这么一点时间实在是不够,所以街边被打砸过的店铺、一些路障都没来得及清理。
林喵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心里有些难过,再想到君旭离开时眼里的复杂情绪,突然开始鄙视自己,但是真的,她不知道怎么办。
是去做那个拯救世界却默默无名的英雄,还是去和自己的父母享受最后一点团聚的时光。
她只是一个人,而这场灾难是整个世界的灾难,这不公平,没道理这所有的一切都要她一个人去承担,什么八尾,又不是她想要做的。
“喵——”一声孱弱的猫叫从街边的树丛里传出来,林喵循声望去,是一只小猫,肥肥的,但是受了伤,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君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心有不忍,还是朝那边迈了步子,却被武轻云拉住。
“没用的,它活不长了。”
“你怎么知……”话说到一半林喵停住了,也是,她是妖嘛,大概能看得出来。
武轻云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疼得林喵皱起了眉头,不满地望向武轻云。
“它也是妖,这里被贪婪神的气污染了,所有海境的妖都会死,等到这个世界都结束了,我也会死,君旭,也会。”
“就算整个世界,所有的人、种族都灭亡了,你仍然觉得,你的自由更伟大吗?”
“那个时候,你的父母亲人,你的爱人朋友,全都会消失,消失和死不一样,消失就是,连重入轮回境的机会都没有了。”
“消失,就是消失。”
消失,就是消失。
这句话在林喵的脑子里炸开,她看向街上忙忙碌碌的每一个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希望,以为日子从此就会变好,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不在乎过去,只看得见未来……
可是,真的有未来吗?
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她很喜欢,喜欢每天不同的空气味道,喜欢晴天也喜欢雨天,喜欢花鸟虫鱼,草木山水,喜欢白皮肤的人,也喜欢黄皮肤和黑皮肤的人,喜欢把他们放到自己的画里……
她不想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消失。
“或许……我可不可以,再见一面我的家人,就一面。”林喵也不在乎自己的手腕还被武轻云抓得生疼,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武十三看着两个女人你一来我一往,将二人挣开,对着武轻云嗫喏道:“姐,其实……其实林姑娘她也挺可怜的了,你就别……”
剩下的话,都被武轻云一眼瞪回了肚子里。
亓燃看不下去了,虽然他一直都很喜欢武轻云,但是现在他真的觉得武轻云很没道理,没道理逼着一个小姑娘牺牲自己去拯救……拯救什么世界。
现下看着武十三也被瞪,鼓足勇气将他挤开,斥道:“没用的东西,你个姐控。”
话音落挺了挺自己的胸膛,继续道:“那她又做错什么了,不就是想好好活着,不就是想和爹妈再见一面,你至于这么对她吗,你这个就叫……道德绑架,对道德绑架!”
两个人轮番一遍控诉,武轻云冷冷道:“从头到尾,你们两个蠢货有听见我说过一句不送她回家吗?”
这么一问,两个少年僵在当场,这么一问,她好像是没说过。
三个人的视线齐齐望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林喵。
武轻云:“我不逼你,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你要回家,我就送你回去,你要去天坛,我也带你去。这些都只要你一句话,你可想好了。”
“我……”林喵抬起头来,望向三张同样神情的脸,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眼里像是蓄满了迷雾,“我要回家。”
此花一出,亓燃松了口气,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失落,这个选择,怎么选都不会完美啊……
武轻云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先走。
林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真的……只是想再看一眼。
天坛吗……她会去的。
不就是什么贪欲神吗,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林喵这么安慰自己,迈着像灌了铅的脚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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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啮系族地。
东子骞跪在君丞极的面前。
“暂时……先停手吧。”
东子骞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望向君丞极,不解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若是就此收手,万一前功尽弃……”
“放肆。”君丞极冷冷开口,“为吾效命,自然是唯吾命是从,还是你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统领?”
东子骞被强大的威压重新压低了头,额间的汗水慢慢低落,喉结滑动,声音沙哑道:“是属下逾矩了,请君上赎罪。”
君丞极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人,一甩袖子消失在原地。
东子骞望着空空如也的面前,一个拳头砸到地面,啮系族地湿润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他缓缓立起身,目光变得阴骘,半晌喃喃自语道:“君上的大业,属下自会替君上实现,我一定会,让整个六界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君丞极离开后,去了妖都的忘忧楼之上。
这里的摆设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丝毫未变,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从上往下俯瞰,是整个繁荣的妖都,过去他一直都有很尽心地守护着这里,却没想到,有一天毁掉这里的也会是自己。
那个人啊,临走的时候将守护这里的重任交给自己,君丞极轻蔑地笑了笑,他还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想起来吗?
那个人以为他不会想起来妖族对自己的背叛,还是以为他不会想起来朋友的背叛,亦或是……觉得他就算想起来了,也会不忍对这个天下痛下杀手?
窗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鸟窝,君丞极走过去,里头正有一只杜鹃幼鸟贪婪地张着嘴巴鸣叫。
君丞极伸手出去,将那幼鸟抓在手中,轻轻一用力,鸟儿就没了声息,瘫软在他掌中,他一松手,鸟尸便从忘忧楼上跌落下去,很快穿过云层不见了踪影。
“吾平生最恨,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