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前,两个少年面对而坐。
他们中间,摆着一个扁扁的荷包和二两碎银。
“一个下午,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就这么点收获。”柳无忧瘪着嘴,满脸不满意。
“还不是哥你说的,只能摸商贾巨富,不可对普通人下手。”葱头白了一眼柳无忧。
“普通人攒点钱也不容易啊。咱们得劫富济贫,盗亦有道。”
“可咱们不也没济贫嘛。”
“你哥我还不贫吗?”柳无忧回瞪了葱头一眼。
“也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找商贾巨富,不得去东市嘛。咱们天天在西市晃悠,有时候几天都碰不见一个富商。”
话语间,葱头把二两碎银塞进荷包,系上袋口小心翼翼放进莲花座破洞里。
柳无忧的目光紧盯着荷包,直到进了莲花座才不舍地收回。
“东市光巡逻的牙差就是西市的好几倍,这还不提来往的带刀护卫了。你倒是能下得了手啊。”
“那也是···”
“嗯···”
“···”
“···”
葱头想起了他的酱肘子。
柳无忧想起了他的胖肚罐子。
两人对望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哥你说你杀人这么厉害,怎么就不会赚钱呢?”葱头看着柳无忧。
“你平时不也小嘴叭叭的,怎么也不会赚钱。”柳无忧没好气的回了一眼。
“哎,你说咱们这日子,还不如南顶山石磐寺的那些和尚呢。我前段时间路过石磐寺,那可是人山人海啊,光卖香火都得赚老多钱了。”葱头看了一眼破庙,忽的兴奋道,“哥,你说要不咱就整间寺庙吧。只要把咱们这小破庙修整修整,剃个光头身上套件僧袍,咱两也就是和尚了呀。”
“呵,先不说搞不到当和尚的度牒,就是修整的资金,我们也掏不出来。”柳无忧说道。
“咱不有二十两嘛!那可是一大笔钱。又不是推倒重建,修整一番够够的。等香火一旺,咱们躺着也能有大把大把银子花。到时候啊,我一顿要买两只吉祥酱肘,一只自己吃,一只供佛祖。”
葱头眼中发光,他已经看到了一片光明的未来。
柳无忧眉毛一跳,手缓缓搭在葱头肩膀上,神情肃穆道:“我们是摸包的,不是骗子。”
“可是···”
“请你尊重自己的手艺。”
葱头还想辩驳,看到柳无忧无比认真的眼神,气势又弱了下去。
“好吧。本来还想着,就是不卖香火,光靠善男信女捐的功德箱也够咱们生活了。哎,我的酱肘子···”
葱头整个人耷拉了下去,像泄了气的猪尿泡。
“等会!你刚才说什么?!”
柳无忧一下坐得笔直,双手搭在葱头肩上,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修寺庙卖香火?”葱头愣愣道。
“不是。”柳无忧摇了摇头。
“善男信女?”
“不是不是。”柳无忧头摇得更快了。
“那是···功德箱?”葱头试探道。
“唉~对了!”
“啥意思?咱们不是不装和尚了嘛。”
“嘿,你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柳无忧眼中亮起了一道炽热的光。
······
午时三刻,冬日的太阳已然西斜。
和城南门外二十里,南顶山。
一条山间小道直通半山腰。
山腰上的那间寺庙。
名为石磐寺,是和城附近香火最旺的寺庙。
此时,一大一小两少年,正缓步走在山间小道上。
小道上除了两少年,来往的皆是神情虔诚心怀愿景的善男信女。
两人还未见着庙门,就听到远处悠悠而来的诵经声,其中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
焚香的味道若有若无,让人不由心生平静。
忽的,一声声苍劲有力的“呵哈”响彻山腰,不时还有激烈的鼓掌叫好声。
葱头打量四周,凑近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哥,你认真的吗?”
柳无忧若无其事道:“那跟你开玩笑啊。”
“那你还不带刀?”
“咱们是去找点救济,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带刀作甚?”
“石磐寺可是有护院武僧的啊,你听听你听听。这喊声,这气劲,哥你不带刀,能行吗?”
葱头有些紧张,不停抠着大拇指。
“避开点不就行了。硬抢那就落了下乘,莽夫才这么干,咱们啊,得靠手艺讨生活。”
“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了,天也不早了。再叨叨等会上班迟到了。”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寺庙前。
门前挂着“石磐寺”的金字牌匾,驻足往里看去,大雄宝殿焚烟缭绕,人声鼎沸。
柳无忧抬腿就往里走,葱头扯了扯他的衣角,下巴朝前一努。
“哥,你看。”
柳无忧顺着葱头示意的方向看去。
石磐寺的侧院,大批香客围聚在门口,探头朝里看着什么。
苍劲的习武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去瞅瞅。”
柳无忧拉着葱头就要往里去。
“哎,哎,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去啊。”
个子瘦高,满脸麻子的年轻人横在身前,回头瞪了柳无忧一眼。
柳无忧眉头一皱,十六七岁的娃儿最是年轻气盛,哪愿意受半点委屈。
他伸手就拍了一下隔壁大娘锅盖般滚圆的屁股,并顺手把茫然的葱头拉到了身前。
“呀~~~谁呀!是谁呀!哪个瘪三敢摸本小姐屁股!”
大娘转过身,大粗脖宽膀子,夸张的胸大肌一抖一抖的。
葱头看着大娘那堪比普通成年男子大腿粗细的胳膊,咽了口口水。
“臭小子,你摸的?”
大娘满脸横肉,眼睛瞪得似铜铃。
葱头一个激灵,挤出人畜无害的笑脸,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麻子脸。
“你?”
大娘一伸手,拽回了麻子。
“我?”
麻子懵了。
“还装傻?糙里嘛!死麻子!本小姐这黄花大闺女的清白都被你玷污了。”
大娘蒲扇般的大掌甩在了麻子脸上。
啪!
麻子原地转了两圈,直挺挺躺在葱头面前,两眼翻白,失去意识。
葱头浑身又是一颤,咕噜了一口。
大娘不依不饶,黑熊般的身躯往麻子身上一坐,抬手就想再来一巴掌。
晕倒的麻子一下子被坐醒,眼睛都快瞪出框了。
“等会!”
柳无忧大喊。
再不喊,他怕麻子当场去世。
那可就是罪过大了。
“怎么的?你想给他说情啊?”大娘眼睛一横,脸颊垂下的肉抖了三抖。
“啊哈哈哈,说情咋可能嘛。”柳无忧眼睛眯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意思是说,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麻子哥可能是对姐姐有意思,又碍于人多不好开口,一时间鬼迷了心窍,才出此下策。”
说着,柳无忧隐晦地挑了挑眉。
“你说是吗,麻子哥。”
麻子瞬间心领神会,忙不迭点头:“是啊。大妹子,我对你心生向往,倾慕已久,不知可否给个机会?”
大娘俏脸一红,起身就把麻子往肩上一抗,乐呵呵道:“啥机会不机会的。走,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