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寺里倒是挺舒服的,就不牢大当家费心了。你还是多想想掉了后槽牙,自己以后怎么吃肉的事儿吧。”柳无忧笑嘻嘻地看着肖秩虎,出言讥讽道。
“哼。”
肖秩虎额角青筋暴起,拳头紧攥,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大当家,你没事吧。”
肖秩虎刚踏出庙门,一帮手下立马围了过来。
“滚!一帮没用的废物。”
肖秩虎向两边猛然一推,踉踉跄跄朝山下走去。
在下山消失在拐角前,肖秩虎的手掌摁在了小腹上。
柳无忧微微眯眼,肖秩虎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这位置可不是刚刚静德打得地方啊,要捂不也得捂上面点嘛。
前几日与之交手时也是,肖秩虎明明占尽上风,却果断放弃追杀,转而盘腿打坐。
肯定有什么问题是柳无忧现在还不知道的,而那绝对就是肖秩虎的致命弱点。
难道说···
肖秩虎是个女人?
柳无忧摇了摇头,甩走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帮麻衣痞子跟着肖秩虎身后下山去。
其中一人走过庙门前,下巴跟抽屉一样拉得老长,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斧子,
“小爷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儿没完···哎,你们等等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庙门前瞬间空荡荡的,两片樟树叶被风卷下,落在了门前凌乱的脚印上。
香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
“静德小师父厉害啊!”
“是啊,我以前就见漕运帮在城里作威作福,大家伙儿见着他们都得避开点走。今天他们这夹着尾巴的样子啊,哈哈哈哈,真是大块人心啊。”
“搁明日啊,我也要把孙儿送山上来习武。过个几年跟静德小师父一样,一拳一个肖秩虎。”
“你可真敢说,肖秩虎可还没走远呢。他干不过静德小师父,他难道还干不过你?到时候带人把你家一围,和城又多了一桩灭门惨案。”
“他敢。真当官府吃素的啊。”
“你别忘了他们本就穿一条裤子。去年北码头的李家全家被杀,和城所有人都知道是肖秩虎干的,就官府不知道。你还不明白吗?”
“···算了,当我没说,惹不起惹不起。不过今日还是得感谢静德小师父,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是呢。谢谢静德小师父,也谢谢诸位心怀正义的大师父。”
······
一时间人声鼎沸,掌声不断。
静德挠了挠光脑门,小肥脸微微发红,憨憨一笑。
“诸位施主,今日让你们受惊了。老衲让弟子在后厨煮了点麦茶,诸位可移步斋堂,稍作歇息后再下山。”清念道。
香客们忙道了声好,跟着带路的僧人去了后院斋堂。
漕运帮前脚刚走,现在下山可不安全。
他们老大在山上面子里子都受了重创,指不定一肚子火想找地方发泄一下,这可不能去触了霉头。
石磐寺的和尚们不怕漕运帮,他们可还是要怕的。
“你们也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清念道。
“是,师父。”
众僧人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院中除了清念,就剩下了柳无忧和葱头两人。
“今日之事,无忧万分感谢。”柳无忧苗刀往地上一杵,重重一抱拳。
“无妨。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清念慈祥一笑。
“方丈大师,你···”
“老衲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一起去静修室吧。”
柳无忧望着清念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三人移步到静修室前,葱头开口道:“大师,哥。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给你们站岗。”
“不用了,你就是我亲弟弟,没有什么不能听的。就是不知方丈大师是否方便?”
“无妨。二位请进。”
一踏进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夹杂在檀香味之中的,是一缕淡淡的书卷香气。
正中墙上书有温儒尔雅的“静”字,东西两面则是一贯到顶的书架。
佛家耳熟能详的经典基本都能在其中找到拓本。
静修室内格局简单,除了地上的两个蒲团外,还摆了一张小茶几。
柳无忧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来这也是清念平时会客的地方。
“坐吧,不用客气。”
清念倒了茶水,轻轻推到两人面前。
另人心旷神怡的茶香萦纡鼻尖。
柳无忧点了点头,望着升腾的热雾有些出神。
清念方丈之前为什么要留他?
为什么自己在寺里可劲闹腾的时候,他也并不管教。
今日更甚,竟愿意承担被漕运帮报复的巨大风险保下他。
太多问题压在心头,柳无忧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无忧施主是虎骁营的人。”
清念抿了一口茶,突然开口道。
葱头小嘴微张,忽又意识到自己表情失控,马上恢复如常。
然而那死死攥着裤脚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柳无忧放下茶杯,下意识握住了身旁的苗刀。
“无忧施主不用紧张,你我不是敌人。”清念给柳无忧杯里添了口茶,笑颜道,“不如先听老衲说个故事?”
“愿闻其详。”柳无忧徐徐松开了握住苗刀的手。
“一甲子前,北疆北岭关外五十里有一个贺家村。贺家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平静祥和的农家生活。
村头住着贺铁匠一家人,贺铁匠家有一对双胞胎,两人从小便调皮捣蛋,每日天一亮便跑出去野,不到天黑从不回家。
直到有一日,两兄弟拖着一框溪鱼从山上下来时,远远便见着贺家村漫天的火光。
一群骑着马的北边人挥舞着弯刀,扛着猪羊鸡鸭还有村里年轻漂亮的姑娘,吼叫着消失在落日的尽头。
那日之后,两兄弟加入了北疆守军,并将他们的青春都献给了草原、城墙、寒风和苗刀上永不干涸的鲜血。”
清念抿了口热茶,布满皱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我···听将军说过这个故事。”
故事娓娓道来,柳无忧的破棉裤已然被滴落的泪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