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在甲板上的火把随风抖动,火舌不断舔舐着一旁碎裂的破木块。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即便是那一层白雪也挡不住。
甲板上混战仍在继续。
怒吼、哀嚎、器物破碎声不绝于耳。
柳无忧站在木廊入口,浑身湿透的刘陌站在一旁。
长发粘着他的脸颊,正不断往下滴着水,下巴那撮小胡子上的玉珠早已不知去向,小胡子散乱,一缕一缕的沾满水珠。
“你说他死了吗?”柳无忧踮脚眺望远处那静静坐在甲板上的壮汉。
“不知道。要不你去看看?”刘陌捏了一把湿漉漉的胡子,水珠滴里搭拉坠在甲板上。
壮汉盘腿而坐一动不动,他肩膀微白,覆上了一层落雪,周身的苍白罡气不知在何时散去,化作了厚厚的冰霜。
一片苍白中,那脖颈处的血红格外显眼。
“你怎么不去?”柳无忧道。
“怕死。”刘陌直言道。
“胆小鬼,要去就一起去。”
“你胆大你一个去不就行了。”
“我也怕死。”柳无忧微笑道。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
“走走走,快去看一眼,早点结束回去换身衣服,快冻死了。”刘陌打了个寒颤,率先往前走去,“这次你要是发现不对劲,可得喊我一起跑。”
“哈哈哈,好。”
两人走到离肖秩虎还有两丈地,柳无忧捡起了地上的苗刀。
“等会!”
柳无忧喊了一声。
刘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柳无忧苗刀架在头上,腰身一扭,甩臂抖腕。
苗刀似长矛飞出。
噗嗤!
刀刃毫无阻碍地刺穿肖秩虎的胸口。
透背而出的苗刀余力未止,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壮汉钉在地上。
“嗯,应该死了。”柳无忧道。
“讲究。”刘陌竖起一个大拇指。
柳无忧大胆上前,一把握住苗刀抽了出来。
就在这时,肖秩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看不见眼白,只余一片血红的眼。
柳无忧一个激灵,拔出的苗刀顺手插了回去。
“跑!”
柳无忧大喊。
“知道了!”
十丈外,刘陌回应道。
柳无忧:“?”
就在柳无忧驴打滚前,一只粗壮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心中大喊不好,刚想挣扎,却见那只大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肖秩虎无神地望着天空,口中不断喷吐鲜血。
“你杀了我···也不过是成为另一个我···另一条许西观手底下的狗···”
虚弱的声音徐徐传来。
柳无忧眉头一皱,蹲下身在肖秩虎身边轻轻说道:“偷偷告诉你,老子来和城就是为了杀许西观。”
“哈···哈哈哈···”
肖秩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出声。
“你要杀讠···”
话还没说完,一柄短斧砍在了他脸上。
柳无忧抹了一把脸上溅到血,长长舒了一口气:“差点就被你把秘密喊出来了。”
“柳公子,他死了吗?”
十丈外,遥遥传来刘陌的声音。
柳无忧白了他一眼,抽出苗刀,刀刃一转剁下了肖秩虎的脑袋。
“肖秩虎已死!!”
浑厚的声音如雷鸣,响彻江面。
柳无忧一个跨步跃上了两人高的大木箱上,右手高举头颅,那个一统漕运的和城大枭的头颅。
随着这一声大吼,混战停了下来。
斧子徐徐放下,漕运帮众人透过漫天的风雪,怔怔望着大木箱上那个肩扛大刀,意气风发的少年。
“大当家死了···”
“他神功已成,怎么会···怎么会···”
他们心里清楚,大势已去。
刘陌微微点头,晚上是赌对了。
这柳无忧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一代新人换旧人,接下来这片和城江湖,这个少年将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漕运帮的众位兄弟,刘某人知道你们也不是真想拼死拼活,大家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如今肖秩虎死了,你我又本无恩怨,现在只要大家放下斧子离去,我刘某人定不为难大家。”
刘陌跳上木箱,站在了柳无忧的身边。
话毕,青竹帮帮众青锋一抖,怒目扫视着漕运帮众人。
玄龟船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
咚!
一柄斧子坠到地上。
咚!咚!咚···
斧子一把接一把的掉落在甲板上。
漕运帮众人低着头匆匆跑下船,像是打架输了夹尾而逃的土狗。
“喔哦!!!”
船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离南码头不远处有一座矮山,山顶有一小凉亭。
一个蓄虚及胸的中年书生喝完杯中热茶,朝边上的侍女道:“小荷啊,你说那船上的少年功夫俊不俊?”
侍女收拾着茶具,笑了笑道:“张师爷别笑话我啦。功夫俊不俊小荷看不懂,这人嘛倒是长得挺好看的。”
说完,侍女又朝船上遥遥望了一眼,轻声道:“身材也挺好的。”
“哈哈哈,天色不早了,回去还得给许大人传封信去。明天这码头啊,就要换条看门的狗咯。”
张师爷双手往宽松的袖子里一收,朝山下走去。
侍女一手提着小火炉,一手提着茶具小步跟在他身后。
山下,停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
翌日清晨,柳无忧在充斥着花香的房间里醒来。
他昨晚在跟着刘陌在玄龟船上大肆扫荡,收割战果。
前前后后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
一想着时间不早了,他就应了刘陌的邀请,在宜春楼休息了一晚。
柳无忧随意套上了破棉裤,起身抓起桌上的水壶就往嘴里灌。
睡了一晚上,怪渴的。
水壶口子有点大,水溅洒在柳无忧的身上,顺着胸口的刀疤往下流去。
吱呀一声。
木门被推开。
清晨的阳光从门外挥洒而来,照在柳无忧身上。
身上的水滴耀着晶莹的光辉,似一颗颗从天空坠落的星辰。
“柳公子,老大让樱子给您备一身衣服,我给你放···哇哦!”
樱子捧着一摞衣服从门口踏了进来。
那强壮又非常匀称的上半身,那一道道充满了故事的伤痕,那耀眼的水滴···
无不一一冲击着她的神经。
双腿一扭捏,她一时间忘了昨日那劳苦的记忆。
“我,樱子,超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