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
幸亏天黑,不然叶玦一路从耳朵根蔓延到脖子根的那抹潮红,绝对让孟离看个一清二楚。
“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孟离忽然又变得很认真。
叶玦不再应答,他赶紧侧过身去看天上的流星雨,怕眼睛里会忍不住流露些东西出来,被孟离发现。
会流露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更不敢想。
孟离背着手,往叶玦这边踱了两步:“师尊,你今天是去跟吴宫主商议婚事了吗?”
叶玦低下头:“……嗯。”
“你会跟遥思姐姐成亲吗?”
“我……不知道。”
孟离一愣。
不知道?前两天还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不喜欢”呢,今天开了个会就变成“不知道”了?
“但我不愿意。”叶玦又抬起头,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紧了拳头。
孟离苦笑,心中不要脸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叶玦偏过脸:“你不生气了吧?”
“啊?”孟离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话题的转变速度,然后两手一叉,假装气鼓鼓地说道,“生气啊,怎么不生气?我还生气呢!”
“……”
叶玦无奈地摇摇头,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酒坛,递给孟离。
“我的洛神舞?”
孟离乐得跟朵花一样刚要去接,忽然又把手缩回来:“灵曜峰不是不许弟子喝酒吗?”
“不喝?”叶玦把酒坛拿回来,“不喝算了。”
“喝喝喝!”孟离一把把酒坛夺回来,然后嘻嘻地笑着,“谢谢师尊!”
“还生气么?”
“不生气,不生气。”孟离仰头就是一大口,“有酒喝当然不生气。”
叶玦微微勾起嘴角:“你何时变成酒鬼了?”
孟离擦擦嘴,打了个酒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还变成诗人了。”
孟离冷不丁一抖。糟糕,李白别打我。
“师尊也来一口?”她把酒坛子递给叶玦。
叶玦看着坛子沿儿上孟离喝过的那一抹潮湿,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今日难得高兴,喝一口嘛。”
叶玦斜了一眼孟离:“再说便不让你喝了。”
孟离赶紧把酒坛抱在怀里。
洛神舞入口浓香,初时不觉如何,但后劲却很大。
孟离喝光了坛子里的酒,眼睛里还闪着流星的光彩,忽然就倒地睡着了。
叶玦看着孟离潮红的脸,心里蓦地一动。
他赶紧把目光转移开去,又看到了滚到一边的小酒坛。他把酒坛捡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孟离嘴唇碰过的地方让他心跳不已。
太荒唐了,我在做什么?
他赶紧把小酒坛收进乾坤袋,然后抱起孟离,回了九天银河。
洛神舞果然是好酒,酒劲来得快,去的也快,没用多久,孟离就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叶玦的床上,叶玦则伏在桌子上,呼吸均匀。
窗外月色依旧,偶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
她走到叶玦身边。烛火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忽明忽暗,紫藤花香撩拨着她的心神,她忽然有种想伸手去摸摸的冲动。
然后她就真的伸手了。
眼看指尖就要碰到叶玦那羊脂玉似的脸颊,结果叶玦蓦地一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痛苦的往事,吓得孟离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搞什么鬼?我在干什么?
她往后退了两步,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不行,我不能在这呆着了,我是听了遥思姐姐的劝才答应留在灵曜峰,还呆在九天银河算怎么回事?
于是,她吹熄了烛火,蹑手蹑脚,离开叶玦的小木屋,径直往吴遥思的别院奔去。
别院悄无声息,房间里也黑洞洞的。孟离以为吴遥思睡了,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打算悄悄溜进去。
然而溜到一半,她感觉有点不对头。
屋子里好像没有人。
孟离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发现旁边有个字条,上面笔迹隽秀,是吴遥思留下的。
“阿离,俞长老旧疾突发,我去医治。你若回来,请速到俞长老住处帮我。遥思。”
俞开阳?旧疾突发?
孟离忽然想起那日在饭堂,听那些弟子说的俞开阳身体不好的事情,顿时感到心里一紧。
他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吴遥思主修疗愈,兼修药宗,让她去替俞开阳医治再正常不过了。孟离想也没想,急忙奔出门去,可是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于是她奔出两步又折回来,把吴遥思留给她的字条揣进了怀里。
俞开阳的住处在太微垣的另一头,靠近天市垣一侧。孟离疾步狂奔,跑了近半个时辰才跑到地方。
她刚一推开大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吴遥思惊慌失措的叫喊。
“俞长老!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孟离头皮一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房门前,“砰”的一声把门踹开。
只见屋子里只有吴遥思和俞开阳两个人。
俞开阳坐在床边,身上只穿着一件亵衣。他头发蓬乱,目光涣散,正机械地搓着头皮。而吴遥思,竟衣冠不整地堆坐在墙角,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孟离呆立半晌,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听见大门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吴姑娘?吴姑娘是你吗?”
“这不是俞长老的住处吗?吴姑娘怎么在这?”
吴遥思听见外面的响动,突然大声哭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为首的是庄鸣柏。他看见屋子里的景象,顿时惊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吴、吴姑娘,你怎么……”
吴遥思泣不成声:“俞长老他……他非礼我……”
“啊?!”众人大惊。
一个小弟子慌忙跑去报告。庄鸣柏看见孟离也在屋子里,没好气道:“姓孟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啊?遥思姐姐叫我来的啊……”
这时候,俞北辰从屋子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叶玦。
吴遥思见俞北辰来,哭声顿时又提高了八度:“明明是你叫我来的!阿离,你怎么能这样?!”
俞北辰的脸上阴云密布,他看着屋子里一地狼藉,问俞开阳道:“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俞开阳双眼布满血丝,他把脑袋埋在肘间,声音嘶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俞北辰把目光放到吴遥思身上。
吴遥思抽抽搭搭,一汪春水般的眼眸显得越发楚楚可怜:“阿离、阿离说,俞长老突然头痛欲裂,要我过来看看。结果我刚一来,俞长老就……就……”
孟离的脑子里轰的一声:“遥思姐姐!你说什么呢?难道不是你说俞长老旧疾突发,要我过来帮忙,怎么到你那就全反过来了?!”
她慌忙去摸怀里的字条,结果却掏出来一个小药瓶。
这是哪来的???
庄鸣柏一把抢过药瓶,打开塞子闻了闻,然后摇了摇头,又递给了俞北辰。
俞北辰刚接过小瓶,吴遥思突然指着瓶子,惊惶道:“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孟离一头雾水。哪里得来,老娘还想问呢。
“这花菁散是我放在药箱最底层的,你、你何时拿出来的?”
孟离急得大叫:“花什么散?我拿什么了?!我都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我这来的,我……”
“花菁散?”俞北辰忽然开口,然后又转向俞开阳,“辛掌门在给你开药的时候,是不是曾说过,你在服药期间,不可接触花菁散?”
辛掌门?麋食庭掌门,辛夷?
孟离想起八谷曾跟她说过,麋食庭是药宗,医术高超,药法也精湛,还会做各种好吃的。
俞开阳停止搓头,讷讷道:“好像是的……”
庄鸣柏左顾右盼,费解道:“花菁散跟俞长老的药,能怎么样?”
俞北辰的声音阴冷彻骨:“会变成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