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不自觉地朝江聿靠过去:“这些,是不就是那些人家丢失的女儿?”
江聿的眉头皱成一簇峰峦,点点头:“应该是了。”
“那她们还活着吗?”
江聿摇摇头。
“死了?”孟离抬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女子,“死了皮肤还能这么嫩,刷防腐剂了不成?”
“防什么?”
“没、没什么。”孟离赶紧把话题岔过去,“这些女人真可怜啊,这么年轻,就都死了。也都是有名有姓、有爹有妈的,唉……”
江聿回头看了孟离一眼,然后把扇子轻轻搭在那女子的腿上。
“她叫赵香香。”
孟离一惊:“你认识她?”
“她家住镇上,父母是卖豆腐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她着急把自己嫁出去,是为了换得聘礼给弟弟娶媳妇。”
孟离:“这是你的委托人??”
江聿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不是,这些是她告诉我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把扇子搭在另一个女子身上。
“她叫李慧莲,外地来的,无父无母,被嫂嫂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
“她叫冯兰英,是家中第六女,前面还有五个姐姐。父母为了生儿子,又嫌她浪费口粮,把她送给别人养。后来被养父母遗弃了。”
孟离的眼珠子越瞪越圆:“你说这些,都是她们告诉你的?”
江聿沉重地点点头。
“你会通灵?”
“不会,但我的扇子有通晓人意的本领。”江聿顿了顿,“所以,我给它取名为,解语。”
“这么牛逼……”孟离小声嘀咕,“也是神兵吗?”
“神兵乃天赐机缘,不是人人都能得的。”江聿的眼里掠过一丝嘲讽,“只可惜,有些人明明有那么好的机缘,却不会用,只得白白浪费。”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老是喜欢……”
说着说着,孟离却渐渐不出声了,因为她看见江聿的扇子搭上了第四个女人的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她叫陆梦儿,是镇上陆员外的幼女,因为好奇到桑林中玩耍。看中柳逢春才貌双全,芳心暗许,与之私奔至此……”
孟离忽然有些明白了,叹了口气:“陆员外是你的委托人,对不对?”
江聿挤出一丝苦笑:“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那你这单生意的尾款是追不回来了。”孟离怅然地耸耸肩,伸手去摸陆梦儿的绣花鞋,“这鞋子倒挺别致的……”
“别碰!”
然而已经晚了。
孟离指尖触到鞋面的一瞬间,洞内突然亮了起来,而光源正是挂在墙上的那些女子。透过她们薄如蝉翼的皮肤,那黄绿色的光明明暗暗,将内部的褶皱映得清清楚楚,几近狰狞。
人皮灯笼!
孟离一把抓住江聿的袖子躲在身后,探出脑袋去看那些灯笼,发现她们的脑袋竟然都齐刷刷地偏到自己这边,虽然没有睁眼,但总觉得有一种被凝视的毛骨悚然。
“她、她们想干嘛……?”
“被发现了,快走!”江聿一把抓起孟离,朝洞穴深处掠去。
孟离吓得大叫:“丑八怪!你昏头了吗?跑错方向了!!”
江聿大喝:“你难道不想去救那姓亓的女子了吗?那妖孽发现我们来,只会加快动作,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孟离回头,看见墙上那些女子纷纷跳到地上,轻飘飘的,恍若纸人。
她们的眼皮已经睁开,里面竟塞着两个蚕茧一样的东西。她们两脚着地,却并不迈步,而是像漂移似的,径直飘了过来。
“喂!你不是会跟她们说话吗?你快告诉她们别追了,我们是来救人的!”
“她们已经魔化,不会听我的。”
“那直接杀了!”
“不行!陆员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灯笼太脆弱,不能碰!”
“你不碰她们,她们可要碰你了!”
人皮灯笼的速度越来越快,孟离仿佛都能看见灯笼里支撑的骨骼。
江聿叹了一声,一使劲把孟离丢到前面,大喊道:“你去救人!我拖住她们!”
“啊?我、我救人?”
江聿“唰”地一开扇子,侧过脸道:“我马上就来,你快去!不然那姓亓的女子也要变成灯笼了!”
孟离不敢再耽搁,她手掌平展,玉笛立刻出现在手中。
前方墙上跃下来的灯笼纷纷挡住去路,她不敢打,只能左格右挡,上跳下滚,弄得狼狈不堪。
还真是让丑八怪给说中了,这笛子虽然是神兵,我又不会用,在我手上还不如一根棍子!摔!
她飞速狂奔着,终于把灯笼甩在身后,来到山洞尽头。
只见拐角处有一间石室,里面光线微弱,两个细长的影子投在墙上。高的那个嘴里伸出一根长刺,矮的那个被直直拎起,软得像只面口袋。
她想起了小红帽。
视野终于开阔,石室内挂满了人皮灯笼,亓琦瘫在角落里昏迷不醒。
柳逢春的嘴长得半张脸那么大,俊朗的容颜已经扭曲变形,嘴里吐出一根丑陋无比的黑刺,正朝着手中的猎物扎去。而他手中,似乎是一个裹着精致衣裙的布娃娃。
布娃娃的皮肤已近透明,面部浮肿,孟离几乎能看见里面晃来荡去的液体。
一股强烈的恶心之感涌上心头。
那不是布娃娃,是人啊!这柳逢春到底什么鬼东西,居然能把人变成一包脓水!
她下意识地,抬手便将玉笛朝柳逢春丢去,只求能够赶紧结束这噩梦般的景象。结果手上失了准头,本打算去打柳逢春的手,结果却一杆子戳进了女子的脸。
噗!
人形水包瞬间炸开,里面腥臭粘黄的液体溅了柳逢春一身。一片薄皮飞到孟离手上,吓得她疯狂甩手。
“哇呀!”
“我、我……我的爱妻啊!!!”
柳逢春大怒,双目赤红地死盯着孟离:“你!又是你!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跟我的爱妻在一起?!”
“你的爱妻?”孟离强压住恶心,“你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了,还爱妻?”
“什么样子?我的爱妻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柳逢春颤抖地指着墙上,“我把她们体内的浊液吸干,美丽的躯壳就能永远陪伴我了!你这泼妇,你不会懂的!”
“是,我是不懂你这变态的趣味。你把她们做成标本,给她们穿得像洋娃娃一样,当成战利品挂在墙上。我真庆幸我是个泼妇,你看不上我!”
柳逢春被这一串连珠炮似的现代词语搞得有点发蒙。
孟离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女子掉落在地上的衣裙。
衣裙上刺绣精细,布料上乘,颜色也十分鲜丽,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只是,那裙子看上去总好像有哪不对。
在这个时空里,一条连膝盖都掩不住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而且,还没有裤子。
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爬上了孟离的后脖颈子。
这些被他称为“爱妻”的人皮灯笼,原来竟真的履行了“爱妻”的义务!变态!!重口!!恶趣味!!!
“你!她们!你居然……”孟离又羞又怒,语塞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逢春却眼睛一亮,嘴角荡开一丝淫邪奸猾的微笑:“哎呀,想不到,你竟能领悟到这条裙子的妙处,看来也是同道中人嘛。”
“放屁!”
“我看你皮相不赖,要不要把那漂亮的小裙子穿起来,同我一起逍遥快活呀?”
“死变态!快滚开!”
“别害羞嘛!”他张开双臂,轻轻勾了勾手指,“众爱妻,这是你们新来的姐妹,还不快热情把她留下?”
话音一落,墙上的人皮灯笼顿时睁开双眼,露出两团白花花的蚕茧似的眼珠子,衣袂翩翩地朝孟离围拢过来。
孟离情急,也顾不上江聿说的不能碰之类的说辞,直接挥出玉笛朝灯笼扫去。紧接着,一阵噗噗乱响,人皮灯笼顿时四分五裂。
轻薄的人皮如飞雪般纷纷而落。然而还没等孟离松口气,突然,无数只黑麻麻的小蜘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柳逢春大笑:“上吧!孩儿们,上吧!”
孟离平生最怕蜘蛛,她嗷的一声尖叫,疯了一样往外跑。
蜘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后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包抄,将去路堵住了。
每一只小蜘蛛瞪着八只泛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离,微微曲着生着纤毛的腿爪,准备随时跳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