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呆呆地摇摇头。

绝尘叹了口气：“木属灵核极为罕见，且不知吉凶。许是天枢仙君为了保护你，才没有跟你提及此事，也是用心良苦。”

“可是……”孟离看着自己的手，“我怎么没感觉我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孟姑娘之前……”绝尘欲言又止。

孟离抬头，知道绝尘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我说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再说了，杀掉一城的普通百姓有什么难的，这就能证明木属灵核的本事了？”

绝尘摇头：“杀百姓不难，可于门派之内杀掉本门弟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是说，芳菲堂？”

绝尘不置可否。

孟离又笑了笑：“我要说，那些血债都是别人赖在我头上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估计你也不会相信我。”

她叹了口气：“唉，好在我是吃饱了。你爱发信号就发吧，把浴日宫的人叫来抓我。”

绝尘却直直地望着孟离的眼睛：“孟姑娘的意思是，你没有杀人？”

孟离也直直地回望过去：“我没有杀人。”

“渝州百姓，芳菲弟子，都不是你杀的？”

“都不是我杀的。”

绝尘没有再问问题，目光也不移开，仿佛两支利刃，要撕破伪装、撕破假面，要将里面丑陋的真相曝之于天下。

孟离没什么好隐藏的。你愿意撕，就过来撕好了。

半晌，绝尘渐渐收回眼中的刀锋，目光竟变得温柔起来。

“贫僧相信你。”

？？？

我不是听岔了吧？他说他相信我？这个天下为公的紫云寺大和尚居然说相信我？

孟离掏掏耳朵眼：“真的假的？你不是骗我，好趁我不备，把我抓走吧？”

绝尘温暖地笑笑：“出家人不打诳语。”

“为什么啊？”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绝尘双手合十，略略颔首，“方才孟姑娘的眼睛已告诉贫僧，你没有杀人，那你便真的没有杀人。”

孟离直愣愣地望着绝尘的双眸，发现那如日光般灼热的视线已彻底缓和下来，和煦似春日晨曦。

这大和尚怎么变脸比翻书都快……

她想说一声“谢谢”，可又觉得奇怪，于是转移话题道：“额……那个，我还没问你呢，你跑到这来干嘛的？不会是光为了吃饭吧？”

绝尘的目光忽然有些闪躲。

“贫僧……来寻人。”

“寻人？寻谁啊？”

绝尘不说话了。

孟离抱起肩膀：“好家伙，还挺神秘，我刚刚可算是帮了你一大忙，你就这么谢我？”

“贫僧改日定有重谢。”

孟离见绝尘嘴巴很严，便摆摆手：“哎，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你别告发我，我就烧高香了。那我走了。”

“孟姑娘好走，恕贫僧不远送。”

绝尘颔首行佛礼。

孟离无奈摇头，转身迈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咳嗽。

绝尘在咳嗽？这个铁血硬和尚居然在偷偷咳嗽？

她猛地转过身：“大和尚，你怎么了？”

“……没怎么。”

说这话时，绝尘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仿佛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

孟离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和念头，竟快步走回绝尘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灵力顺着她的掌心涌进他的血脉，她发现他体内竟有几处灵力外泄的口子。而他似乎还在用剩余的灵力去填补，却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

“你受伤了？”

许是这一波灵力太过充沛，绝尘竟被冲得吐了一口鲜血。

孟离吓了一跳：“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绝尘避开孟离的目光：“一些小妖而已，孟姑娘不必挂怀。”

“一般的小妖能把你伤成这样？”

“……”

“不说算了，你爱说不说！”孟离拉着绝尘坐在地上，“你不愿意说是你小气，我要是把你留在这等死就是我没长心。好在我在芳菲堂学过两天疗愈术，功夫虽然不怎么到家，但堵两个窟窿应该够用了。”

她招呼也不打，一巴掌顶在绝尘的胸口上。

灵力如春风化雨，汩汩而入，不一会儿便将他体内的泄口封住了。

孟离发现绝尘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不少。

疗愈术还是挺有用的嘛，我还真是哪哪都不白去啊。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来找谁的。”她把手撤回来，“不过既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就说明你还没得手。只不过……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她就下手这么重了？”

绝尘忙道：“不是她。”

孟离抬起眼眸。

绝尘仿佛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回得太快，似有嫌疑，便又补了一句：“是贫僧自己不小心，误闯了妖精的洞府。”

孟离看着绝尘闪烁其词的样子，忽然笑道：“你也算是除妖老手了，还能误闯别人洞府？是她引你进去的吧？”

绝尘陷入沉默。

“哎哟我说大和尚，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念念这个小狐狸又不坏，你老揪着她不放干嘛呀，你看，把你自己都玩进去了吧？”

“念……”绝尘顿住，然后又把手掌立在胸前，“阿弥陀佛，青丘九尾狐妖乃远古妖类，法力高强，又与人类有血海深仇。放之不管，恐怕后患无穷。”

孟离撇撇嘴：“切，远古妖类怎么了。那照你这么说，是个妖就应该赶尽杀绝？”

“妖性难驯，自当稳妥处置。”

“那你刚才怎么不把那个大南瓜给处置了？”

“……”

绝尘怔怔地望着孟离，似乎陷入了自我逻辑矛盾。

孟离把腿盘起来，胳膊肘拄在膝盖头上，托住下巴颏：“不过，你既然都追到这来了，意思就是小狐狸也在这附近了？那我跟你一起吧？”

绝尘：“？？？”

“怕什么嘞！”孟离推了一把绝尘的肩膀，“我跟你说，我手艺不精，你身上这几个窟窿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又漏了。荒郊野岭的，我就不信你能找到第二个芳菲堂的大夫。”

“……”

“那既然这样，你就在前面带路吧。”孟离自顾自地站起来，仿佛绝尘已经答应了似的，“等你抓人的时候，我也尽量少给你捣点乱。”

“…………”

孟离见绝尘还在地上坐着，想也没想就走到他身边，胳膊往他腋下一穿，直接把他架了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绝尘还想挣扎，但不知为何却感到孟离力气奇大，挣了两下愣是没挣开。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呀？”孟离挎着绝尘的胳膊，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和尚看着不像怕死的人，光靠性命难保这个理由恐怕吓不住他，所以她牢牢箍着他，也是怕他跑了。

她怕放跑了绝尘，日后她就得跟小狐狸黄泉路上再碰头了。

绝尘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其实，孟姑娘不用一直这样，”他似乎看穿了孟离的想法，“姑娘于贫僧有恩，贫僧不会甩下姑娘的。”

“……我可没这么说。”

孟离不敢去看绝尘的眼睛。她觉得那双眼睛简直跟狄仁杰一样，心里没鬼还好，心里有鬼，怕是瞬间就能给翻个底朝天。

不过，她也并没有放开绝尘。

“小狐狸在哪啊？”

绝尘抬起另一只手，往西北方向一指：“在潭州城。”

“潭州城？！”

孟离暗骂一声。

卧槽，老娘不是刚从那跑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