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一惊，手中的酒碗差点捏碎。

“不知是哪家妓院，我也好去看看笑话？”

“玄戈你……嘿嘿嘿……”沈默醉态尽显，身上一摇三晃，“那不是你们这些好姑娘该去的地方……”

“沈长老，我就是想去看看笑话，要不我这一口气憋在这，老是不顺……”

“哦……呵呵……嗯……”

“沈长老？”

“……”

“沈长老！”

沈默笑而不语，一对招子翻着白直往天上瞟。此刻太阳已落山，天边一缕残霞在山间半隐半现。

“沈长老！”

孟离伸手想要拍拍沈默的胳膊，结果这一拍，沈默顺势直接趴倒在桌上，杯盘碗盏哗啦一声被他挤到一边。

“这……”

孟离起身去摇沈默的肩，沈默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长老，是哪家妓院啊？”

“……喝……嗯，喝……”

“沈长老！”

“涟……涟漪……嘿嘿……美……”

涟漪阁。

孟离恍然，那不是浴日宫脚下金陵城，她被江聿带去假扮歌女的地方吗？这浴日宫真是欺人太甚，把人卖了也不卖个远一点的地方，只卖到家门口了事。那地方浴日宫的弟子怕是常有出入，往昔宫主发妻，今日枕边贱女，他们真是把女人看低到烂泥里了。

她真想趁醉一巴掌拍死这个姓沈的混蛋，但她忍住了，毕竟浴日宫与灵曜峰联姻，在这里打浴日宫的人，叶玦作为掌门继承者脸上不好看，更何况自己还是叶玦的徒弟。

地上所有的小酒坛都被喝了个空。她愤愤地一脚踢飞一只小酒坛，打在沈默腿上，沈默哼唧一声，趴在桌上继续睡。

这时，天已全黑了，估摸着叶玦也该回来了。孟离在院子中找水洗了把脸，然后折了几枝木绣球，匆匆回到房间，从小路赶往九天银河。

叶玦回来时，夜已深了，一弯弦月荡在峰峦叠嶂之间，恍若银钩。他本来想天一擦黑就赶回来，结果临时有事又耽误了。看着深潭上漆黑的小木屋，耳边飞瀑轰鸣，他叹息一声。

阿离定是见我未归，便回去了，明日再向她赔罪吧。

他飞身跃上小木屋前的连廊，推开门，却见一束木绣球搁在桌上。

“师尊……你回来啦……”

“阿离？”

叶玦走进房间，黑洞洞的，一个人影从床上坐起来。

“我等你好久了……”

“嗯，有事耽搁。”叶玦抽了抽鼻子，“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多吗？嘿嘿，是不少……”孟离的影子拍了拍脸。

“来了为何不点灯？”

叶玦吹亮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孟离像是晃眼似的，用袖子在脸上一挡。

“点灯……”孟离嘻嘻笑着，“你还没回来，屋子里就有亮……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什么？”叶玦看孟离满面潮红，还一脸不害臊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发现你跟我呀……”

叶玦摇摇头，看了眼桌上的木绣球，问道：“想问的事情，问到了吗？”

“问到啦！”孟离高兴地一挥手，“师尊，你不知道，那个沈默是真能喝……差点给我都喝蒙了……”

“还有人喝得过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给他下药……”孟离手上比比划划，好像在演自己是如何下药的。

“下药？别被人发现了。”

“不会……不会……那药，无色无味，不留痕迹，再说了，他只会当自己是喝醉了，哪会想到我给他下药呀……”

叶玦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坐下来。他摸摸孟离发烫的脸，把杯子端到她面前。

“喝点水吧。”

“唔。”

孟离接过水杯，摇摇晃晃险些把水撒出去，叶玦赶紧握住她的手，把杯子送到她嘴边。

“师尊喂的水……好喝……嘿嘿……”

叶玦把杯子放到一边，孟离歪着脑袋靠过来。她把头抵在叶玦的下颌上，一阵阵酒气夹着青草香气涌入他的鼻子。

“师尊……”

“嗯？”

“我来，是跟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

“……涟漪阁。”孟离把手往虚空一指。

“那是什么地方。”

“……唔，嘿嘿，青楼……”

“……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去救人……”

“什么人？”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孟离坐起身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叶玦，“师尊，我马上就得走，青楼那地方你不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至少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她握住叶玦的手，来回摇晃着。

“师尊，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她帮过我……我得救她……师尊你就让我去吧……”

叶玦抿着嘴笑道：“我又没说不让你去，你怎么先求起我来了。”

“你那么古板，一听青楼，肯定要说不行……”孟离转了个身，一仰躺在叶玦怀里，把叶玦的胳膊当作被子一样盖在身上，“我肯定不跟别的男人接触……你放心……我只跟你一个人好……”

叶玦把孟离往怀里揽了揽，没有说话。

“师尊……”孟离又喃喃起来。

“嗯？”

“我一想到她在青楼，不知道又在受谁的欺负，我就难受……我得马上出发，不能再等了……”

说完，孟离就要起身，叶玦赶紧把她拉回来抱在怀里。

“你这样，如何去得青楼？”

“我什么样？我好着呢……”

“站都站不稳，哪里好了。”

“我能站稳……不……我站不稳……师尊，你酿的洛神舞劲儿太大了，比那个谁，彩娥，酿的劲儿大……”

孟离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把手举高，去摸叶玦的脸。

“师尊……我好烫啊……比你烫……

“师尊……我拿去的那些酒，都喝完了……你还有吧？

“师尊……沈默不是好东西，吴喑也不是，吴遥思更不是……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师尊，你怎么这么惨呀，怎么就嫁给姓吴的一家了……”

叶玦苦笑。

“那我应该怎么办？”

“嫁给我呀！师尊，你嫁给我吧……我娶你，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呵……你啊……”

“我怎么了？你嫌我没钱吗，我领委托挣钱，养你！”

叶玦摇着头笑了，他把怀里的孟离紧了紧，脸在她头上轻轻蹭着，低声说了句：“好。”

“嘿嘿嘿，你答应啦……真好……师尊……你真好看，你穿白衣服好看，穿红衣服更好看……”

“……你也是。”

“唔……好看……好看……”

孟离酒劲儿上头，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叶玦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刚想起身，手却被孟离一把抓住。

“师尊！”

“我在。”

“我得去救人……我不能睡……”

“今夜你先睡下，明日再去救人。”

“我不去，她会被人欺负的……”

“你这样去，也会被欺负的。”

“我？谁敢欺负我……看我师尊打断他的狗腿……”

“是……谁敢欺负你，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师尊……”孟离拉住叶玦的手又加了把劲儿，“临走前，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你的花，我收到了。”

“不是那个……你来……”

叶玦俯身靠向孟离，孟离忽然抬手揽住叶玦的脖子，压在自己身上。

“师尊……我送你……一夜春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