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句‘平顶山’，我就平了你的顶。”孟离脸色阴沉。

“孟姑娘，”荏儿拉住孟离的胳膊，低声道，“再有一次，我就自由了，求孟姑娘别……”

孟离转头去看荏儿，发现她眼角微红，千般委屈万般痛苦都刻在眼睛里，却只是憋着，倔强得令人心疼。

“怎么回事啊？师尊……”

这时，八谷忽然从楼下登登登地跑上来，见双方剑拔弩张，一下子意识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赶紧闭上嘴巴。

“师尊？她是你师尊？”为首的浴日宫弟子忽然神色紧张起来，看着孟离道，“她刚说你姓孟？你是孟玄戈？”

孟离懒得回答，嫌面前的这个人污染自己说出来的话。

几个浴日宫弟子微向后退了一步。

“既是孟掌门在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方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几个弟子在浴日宫听前辈说过孟离孤身一人逃出羲和塔的事情，知道此人不好惹，想赶紧离开这里，没想到孟离却忽然开口了。

“没发生？你们几个狗东西不道歉，还想当没发生过？”

几个弟子的脸色很难看，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朝孟离虚一抱拳，道：“得罪。”

荏儿见几个弟子说完就要走，急得叫了一声：“喂，你们……”

几个弟子停下脚步，目光在孟离和荏儿的脸上逡巡片刻，以为孟离不打算就此了结，神色顿时显得有些慌乱。

八谷却好像明白荏儿的意思，他伸手去拉孟离的袖子，将她往楼下拽去，边拽边小声道：“师尊你再忍耐一下，你这样，荏儿姑娘之前的牺牲就全白费了。”

孟离自是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这几个人，但荏儿那恳求的眼神让她实在不忍心，只好闭了闭眼，任由八谷把自己拉走。

走到楼下，二楼传来一阵淫笑和推门的声音。

孟离又将拳头攥得咯咯响。

“师尊……”八谷拉着孟离的袖子往外走，“我们出去走走吧，等一会儿再回来。”

街上还如往常一样熙熙攘攘。下个月就是上巳节，街上男男女女都在采买东西，为到郊外踏青向心爱之人表明心意做准备。

孟离看着他们喜形于色的样子，又想到涟漪阁里荏儿身上发生的一切，气得浑身微微抖动。

这些狗男人今天还甜言蜜语，明天说不定就要把所谓的心上人送进地狱，让别的畜生糟践。喜欢的时候，一口一个心肝宝贝，你要星星恨不得把月亮都摘给你，不喜欢了，你连块抹布都不如，扔在哪儿烂掉看都不会看你一样。

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八谷见孟离的脸白得吓人，想安慰却又不敢，磨蹭了半天，终于咕哝着嗓子叫了一声。

“师尊……”

谁知孟离竟猛地转头看过来，目中像有两把刀子，把八谷射个透心凉。

“师尊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也是男的，你也不是好东西。”孟离咬牙切齿。

“……师尊你别这样啊，”八谷吓得往旁边退了半步，“谁说男的不是好东西，我是好东西呀，不光我是，叶长老也是……还有江公子、绝尘法师、辛夷掌门……”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八谷竟像数豆子一样数起他认识的男子来。孟离本就烦躁，让他这么唠唠叨叨一吵，更是火上浇油。

“你有完没完？！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到狗窝里！”

八谷赶紧闭上嘴巴。

两人无声走了一会儿。

八谷瞄着孟离，见孟离脸色越来越难看，实在担忧得很。他见旁边摊儿上有卖首饰的，忙抓起一根嵌玉乌木簪子，笑嘻嘻地伸到孟离面前。

“师尊，我给你买支簪子吧，你头上那个都旧了。这个玉颜色很配你，像你一样温柔。”

孟离乜斜了八谷一眼，冷冷道：“这是我刚买的，哪儿旧了？”

八谷赶紧把簪子放下。

两人又走到卖风筝的摊儿前，八谷拿过一只蜻蜓风筝，端到孟离面前笑道：“师尊，我们好久没放风筝啦，等我们回家了，我陪你放好不好？”

孟离瞪着八谷：“还放风筝？你忘了你上次放风筝把雷引到锁妖塔上，差点炸了李荷的事儿了？”

八谷吓得手上一松，赶紧把风筝丢开。

两人又往前走，这回走到一个卖坠子的小摊儿旁。八谷眼睛一亮，从货格子里挑出一挂暗红色的流苏，上面系着一枚雕成小老虎样的菩提子。他问也没问孟离，直接掏钱将流苏买下，跑到孟离身边。

“师尊师尊！”他把流苏垂到孟离眼前，“你的神兵没有穗，我送你一个吧。这个红色配白玉笛子，很好看的。”

孟离停下脚步，目光凝在小老虎菩提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

“老虎呀，”八谷拿过流苏仔细看了看，又递回去，“我属虎，就让这只老虎替我一直在师尊身边，保护师尊。”

“老虎？”孟离接过流苏，哼了一声，“丑死了，一点也不像老虎，倒像只猪。像你一样蠢……”

“师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八谷见孟离收了流苏，高兴得脸上乐开花，“只要师尊愿意，我就当一只猪，要是有一天没饭吃了，师尊杀了我吃肉都行。”

孟离瘪了瘪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就是猪！天天就知道吃，什么都吃。我饿死也不会吃你，嫌你臭。”

“师尊笑了，师尊笑了！”八谷又蹦又跳，围着孟离直转圈，“师尊，你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

日渐西沉，天边云气浓厚，不一会儿竟堆叠得如同灶坑里的草灰。凉风四起，吹乱一棵垂柳，像可怜女子遭人蹂躏时披散的头发。

孟离抬头看天，眉头皱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八谷道：“糟了师尊，天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出来这么久，赶快回去吧。”

孟离点点头，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忽然看到远处一股黑烟直冲天际。那烟柱仿佛一条狰狞的蟒蛇，要钻进乌云的洞窟撕下一片血肉来。

“那边是……”八谷说了三个字，嘴忽然不动了，脸上表情也变得僵硬。

孟离的瞳孔陡然收缩。

那冒黑烟的地方，不是涟漪阁却又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