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喑的脸色阴沉下来。

裂缝的另一边，绝明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勉力支撑。他纵出灵力推向裂缝，像是在尽力阻挡鬼魂奔逃，但他力量微薄，对于撕得越来越大的裂口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看，吴宫主还是到裂缝的那一边，与绝明方丈一起，”叶玦抬手一指，“我们合力将这裂缝关上，还是说……”

叶玦眯起眼睛。

“你要等贵派弟子都死绝了，才肯放下我这边的热闹？”

“呵，我浴日宫的弟子没了可以再收，不像叶掌门的宝贝徒弟，全天下就只有那一个。”吴喑挑衅地看了叶玦一眼，“是吧，叶掌门？”

叶玦冷冷道：“吴宫主说这话，就不怕贵派弟子寒心么。”

“……”

吴喑不想再跟叶玦斗嘴，他看了看对面浴日宫弟子的惨状，刚要快步前往，忽然盯着那蚊蝇般密不透风的群鬼，不动了。

叶玦心道不妙，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看见了他刚才想找却始终没找到的那个身影。

孟离吹笛的身影。

“我道叶掌门为何催我到对面去，原来……”吴喑冷笑，“叶掌门，冤有头债有主，罪魁就在眼前，你可不要徇私呀。”

叶玦的脸色不能更吓人。

“呵，好，那吴某就卖你个面子，让你自行清理门户，你若清理不了，我再来帮你。”吴喑那阴恻恻的笑容重新浮现。

叶玦目中发狠：“吴宫主若是再不去，自家门户就要被鬼清理干净了！”

“哼。”

吴喑忿然甩袖，飞身穿过被裂缝撕扯变形的空间，往对面掠去。

叶玦见吴喑已走，急奔向孟离所在的位置。

此时孟离双目紧闭，手指按动飞快，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笛声阵阵，扰人心神，与那鬼哭声响成一片。

“阿离！阿离！快醒醒！”

叶玦一把按住孟离的手，将玉笛脱开她唇边，孟离这才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叶玦。

“师尊？你来了，你终于……”

她欣喜万分，刚要再说什么，却被叶玦打断。

“这《破界渡亡曲，谁教你的？！”

孟离困惑道：“破……什么？这曲子叫《寿华，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呀……”

“什么朋友！”叶玦指着夜幕下的裂缝，“你以神兵吹奏此曲，引得阴阳裂界，百鬼夜逃，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生灵涂炭！”

“什么？！”

孟离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四周。

“百鬼……生灵……我……？”

“你看看这天上，再看看他们！”叶玦指指天上骇人的裂缝，又指指对面的惨绝人寰，“你还以为你刚才吹的，只是普通的曲子吗？”

孟离神色慌乱，嘴唇也跟着发抖。她看着满天逃窜的鬼魂，语无伦次道：“我……三娘……为什么……可她只是个普通人啊……怎么会……”

“普通人？”叶玦的双眸深不见底，“怕是受人指使。”

“那……那怎么办……”孟离看着遍天布地的恶鬼，举起玉笛道，“师尊，那，我帮你打鬼！”

没想到话音一落，天上的一部分鬼就像听到什么命令似的，竟朝孟离这边俯冲过来，地上的夜叉也齐刷刷地回过头，空洞的眼睛里闪着两团鬼火，诡异可怖。

“怎么回事？！”孟离下意识后退一步。

叶玦看了看孟离手中的笛子，又看了看如闻号令的百鬼，道：“这些是教管阴间的阴灵使，它们知道是你放跑了百鬼，来找你了。”

孟离想起了之前在地府“当差”的日子。

“找我？好啊！让它们来啊！保不齐还是老熟人呢！”她手中玉笛举得更高，一副要同归于尽的决绝。

“来什么？你还不快走？！”叶玦将孟离往身后一拉，“你在这，它们只会越来越多！如今阴邪入侵，地府马上就会派更多阴灵使来找你算账！”

他看着孟离手中的玉笛。

“快把神兵收起来！这东西对于它们如火之于飞蛾，你拿着它，无异于引火烧身！”

孟离吓得赶紧把玉笛收了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越来越多的阴灵使像嗅到腐肉的苍蝇，开始往这边冲过来。

“你怎么还不走？！”叶玦急喝一声。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得留在这里，将裂缝关上！”

说完，叶玦双掌平推迫出灵力，一股强劲的灵流一飞冲天，直将俯冲下来的恶鬼全部打了回去，惨叫着一路退回裂缝口。

随着这一股灵流挥击，裂缝扩大的趋势骤然减缓。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你答应过我的，以后我们要同进同退！”

“同进退也不是现在！”叶玦手上的力愈发狠了，“它们是冲你来的，你在这，它们会更疯狂，裂缝更难关闭！”

孟离还想争取：“可是师尊……”

“别可是了！”叶玦艰难挤出几个字，忽然偏过脸看向孟离身后，“墨卿，快带她走！”

“墨卿？”

孟离回头，发现竟是江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他的脸严肃得吓人，手中扇子握得紧紧的。

她从来没见过江聿如此紧张。

“丑八怪？你怎么也来了？”

江聿却没搭理孟离，而是冲叶玦道：“你一个人，行吗？”

“行！”

“好。”江聿上前一把拉住孟离的胳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我不走！你也别走！都留下来帮师尊！”

“你这个傻子！你这是在害他！”

江聿哪管孟离挣扎，一把将她拦腰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奔去。

“你放手！丑八怪你放手！”

孟离发狠，使劲捶着江聿的背，江聿咬牙硬挺，一句话也不说，只顾飞奔。

“丑八怪！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扔下我师尊一个人在那里？！山上那么多鬼，他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过来？还有那么大一个裂缝，就凭他一个人，能堵住吗？！”

山间妖风阵阵，孟离耳边呼啸之声几乎将她的叫声吞没。可她还是没命地喊着。

“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你贪生怕死，我不是！我要回去！

“我还以为你喜欢当英雄，现在正是你当英雄的好机会，你怎么不去？！

“你就是胆小鬼！师尊让你走，你就走，你就是不敢留下来跟他一起！

“丑八怪……你放我下来吧……师尊一个人……他不行的……

“那里还有别人。”江聿忽然开口。

“那些人顶个屁用！”

“你在更没用！只会帮倒忙！”

“……”

孟离哑口无言。她回想起叶玦的话，她在，鬼只会更多，裂缝只会更难关闭。这么多鬼横冲直撞哭叫漫天，逃到下界怕是会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到时候她之前救过的所有的百姓都会死，还有很多没救过的，无辜的，毫无防备的，绝无还手之力的……

而这，都是她一时自负，为了所谓的清白，不知深浅地使用神兵造成的。

可是，这曲子是林三娘教她的啊，她为什么要害她？

“丑八怪！你放我下来，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什么事，直接问。”

“你知不知道什么，破……破什么肚皮曲？”

“《破界渡亡曲？”江聿飞奔的脚步明显一滞。

“对！就是这个！师尊说我刚就是吹了这个曲子，才撕裂了阴阳界，放跑了那么多鬼！”孟离狠狠给了江聿后背一拳，“还不快放我下来？你知道是谁教我吹这个曲子的吗？”

“是三娘。”江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