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离嘴里塞满狗饭，听见小男孩跟自己说话，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把嘴里的饭咽下去。

“反正你家的狗吃完了，我不吃，也是浪费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狗吃完了？它告诉你了吗？”小男孩横眉立目，一双鱼眼白多黑少。

“……它们都走了，还不算吃完了吗……”

“走？它们只是吃累了出去玩一会儿，回来还要接着吃的！”小男孩看了一眼狗碗，“我说这几天我的狗怎么瘦了，原来饭都被你偷吃了！”

“我……我没偷啊……”

“还说没偷？谁答应给你吃了？不问自取，不是偷吗？”

孟离见几条狗对自己怒目圆睁，畏缩道：“它们长得那么胖，少吃几口应该也没关系……”

“你哪只眼睛看见它们胖了？你是不是聋了，没听见我刚说它们都瘦了吗？”

“狗瘦一点就瘦一点嘛，我不吃，我会饿死的呀……”

“饿死你就饿死你，凭什么让我的狗少吃几口？”

孟离忽然有些火了，她以前就对熊孩子没什么好脸色，现在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臭小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人命都没有狗命值钱吗？小小年纪，心怎么这么狠？”

“你说谁是孩子？你自己很大吗？你就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的狗比？”小男孩拍了拍狗头，“大黑，二黑，三黑，她抢你们饭，你们去咬她！”

孟离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那个本事教训别人，况且他身边还跟着几条大狗。她见狗冲过来，忙端起饭碗撒腿就跑，边跑还不忘边往嘴里塞狗饭。

巷子里路很窄，孟离端着碗不好走，几次差点撞在墙上。

几个拐弯处狗几乎追上来，孟离把碗里的饭抓食干净，回头朝黑狗丢去，结果这一丢，刚好砸中打头的黑狗脑袋。

黑狗嗷呜一声，摔了一跤。小男孩的尖叫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大黑！你敢打我的大黑，看我不让它们咬死你！”

剩下的几条狗看见老大被砸，更是发狂，大声吼叫着对孟离穷追不舍。

狗叫声越来越近了，孟离夺路狂飙，没留神有根竹竿横在前面，竟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屎。

满嘴的狗饭跌出去，舌头刚好卡在门牙中间，下巴着地狠狠咬下，孟离顿时满嘴是血。

狗瞬间围了过来，咬住孟离的小腿和胳膊不松口，呜呜声响成一片。孟离疼得大叫，想把手脚缩回来，一用力却把伤口扯得更深。

小男孩也追了过来。

“咬她！二黑，三黑，咬死她！”

“别咬了！别咬了……我就吃你一口狗饭……你饶了我吧……”

“狗饭是给狗吃的，你配吗？”

“我……啊！我不配……对不起……啊啊啊！我再也不吃了……别咬了……”

“那你把饭给我吐出来！”

“我吐……啊啊！我吐……别咬了……”

小男孩叫住黑狗，孟离跪伏在地上，泪水混着血水在脸上模糊一片。她呜呜地哭着，哀求地看向小男孩，含糊道：“求你……我没别的可以吃……求你……让我吃狗饭吧……”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答应了要吐出来吗？”

“我吐了，今天就没有吃的了……求求你了……我只想活下去……”

“你这种东西，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狗的饭你也要来抢。”小男孩又拍拍狗头，“你不吐是吧？二黑，咬她！”

“别别！我吐，我吐！”

孟离伸出两根手指探进嗓子眼，顿时一阵恶心袭来，然而却只是干呕两下，什么都吐不出。

“你怎么不吐？”小男孩鼻孔朝天，问道。

“我……我吐不出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偷狗饭了……”

“不行！今天你不吐，我就让狗咬你！”

“好好……我吐……”

孟离又拿手指抠了两下嗓子眼，又是一阵干呕，胃里拧着劲儿地疼，却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真的……吐不出来……求你了……就算我吐了，狗也不会再吃，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狗不吃也不给你吃！”小男孩生气道，“二黑，她说话不算话，咬她！”

黑狗得了指令突然朝孟离猛扑过来，咬住她的胳膊拼命撕扯着。

孟离声嘶力竭地哭喊，嘴里不住地求饶，然而小男孩却无动于衷，冷冷地看着孟离被黑狗咬得皮开肉绽，血流遍地。

忽然，一声爆喝在巷子口响起。

“喂！你这臭小子，怎么放狗咬人呢？”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是她……她偷我东西……”

“她偷你什么了？“

“她偷我……偷我狗的饭！”

“狗饭？为了一点狗饭你这么欺负人？你还是男人吗？”

“我……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还没长大呢……”

“还没长大就是理由了？你一个男孩子，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还不赶快把狗叫住？”

“你管我爹娘怎么教！她偷了我东西，活该被咬！”

“你不叫是吧？小兔崽子……”

只听咻的一声响，紧接着啪的一声，咬住孟离的狗嘴顿时松了，耳边传来狗呜呜的惨叫声。

孟离趁机赶紧把手脚都缩在身子底下，蜷成一团。

“你敢打我的狗！”小男孩尖声大叫。

“我不光打你的狗，再欺负人，我连你一块打！”

“大人欺负小孩，不知羞！……哼，今天就饶你一条贱命。二黑，三黑，我们走！”

一阵脚步声走远，另一阵脚步声来到孟离耳边。

“小姑娘，小姑娘？听得见我说话吗？”

孟离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发现一个男人正弯腰看着自己。这男人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虽生的一脸蠢相，神情却极为关切。

这人她认识，放平日里她早就嫌弃得要命，而此刻她却像是沉溺大海前，发现了一根浮木。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看见这个人会这么高兴。

那男子直起身，回头朝后方喊了一声：“师尊，她还活着！”

什么？师尊？？他来了？？？

孟离心中刚燃起的火苗顿时被浇灭，只觉得周身发冷。她战战兢兢地扭过头，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影子在巷口飘动。

巷子逼仄，他立在那里仿佛白鹤立于鸡窝，虽格格不入，却高洁如月，恍如谪仙。

师尊，是你来寻我了吗。还是，要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