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赏赐到。
老侯爷直接命人抬去了清漪院,都是些衣料首饰,宫锦、妆花缎、赤金头面,最昂贵的数那两串饱满圆润的东珠。
还有太妃娘娘派人给莘娘送来的一篮鲜荔枝。
莘娘看着两个丫鬟登记造册,忽有小丫鬟跑进来道:“樊家舅老爷、舅太太一家来了。”
听到舅母和表姐也随着舅舅来了!
莘娘喜不自禁,忙迎了出去。
立在外间帏幔旁的小丫鬟,就见大小姐脚步飞快。要过去打帘,已落后了一步。
莘娘打起帘笼,迎面看到舅舅、舅母和表姐正被众婆子簇拥进院门。
舅舅穿着团纹棕缎长衫,因常年皱眉,留下了川字纹,蓄着须,沉稳中透着一丝精明。
舅母陆氏不到四旬的年纪,穿着雪青色长褙子,不胖不瘦,面相亲和。身旁的表姐容长脸,丹凤眼,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一家子都是高个子的人,笑着急步奔她而来。
莘娘见到亲人,心中热切,忙迎上前,“外甥女拜见舅舅、舅母!”话音未落,早被舅母一把搂入怀中。
樊弘元背着手站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妻子和外甥女。
陆氏轻轻抚着莘娘的肩背,笑中带泪道:“好孩子,这几年你受苦了,如今苦尽甘来,余下的都是甜!”
莘娘忍着泪意轻轻点头。
樊谨在母亲身旁笑盈盈看着。
陆氏松开莘娘,细细打量片刻,抚着她的鬓角道:“长成大姑娘了,如今说了亲事,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莘娘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忙曲膝与表姐见礼,“表姐好。”又让道:“舅舅、舅母、表姐,快进屋!”
常妈妈和卫婆子随在大小姐身后笑脸相迎。
樊谨看着表妹白皙面颊很快变得绯红,还要佯装镇定地在那里笑着让客说话。
樊谨笑弯了眉眼,在母亲身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莘娘的额头,“表妹也好,表妹越长越漂亮了。”
莘娘笑着夸赞道:“不及表姐漂亮。”
樊谨嗔了莘娘一眼,取出靶镜细致照了照,口中喃喃道:“胡说八道!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莘娘果见表姐取出靶镜,不禁笑起来。
表姐爱美,随身带着靶镜的习惯还没有变。
樊谨眼角余光瞥见莘娘在那里笑,脸上一红,忙放下靶镜,挑眉道:“行啊,小丫头,也知道寻你表姐开心了。”说着,自己也禁不住笑起来。
莘娘走过去,笑着携了她的手,二人并肩站在一处。
陆氏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见她们姊妹感情好,欣慰地笑了笑。
樊弘元左右四顾,打量了几眼,目光一沉,背手率先向里走。
陆氏忙带着女儿外甥女跟上。
进了屋,只见东次间地上几只箱子大开,金玉之物,耀眼争光,丫鬟们正收拾到一半,忙停下动作,上前行礼。
樊弘元看了两眼,道:“这些都是御赐之物?”
莘娘轻轻点头,陆氏听了叮嘱她:“可要妥善保管。”
莘娘忙应是,道:“舅母放心,重新清点只为有帐可寻,录了册会封箱送到库房去。”
这些都是要随着嫁妆带走的。
陆氏笑呵呵点头,心里十分欣慰。
几年没见,外甥女出落的越发水灵,性子也坚韧了不少,总比从前面团一样强的多。
莘娘任舅母打量,笑着请舅舅、舅母上坐,又让表姐坐,自己亲为捧茶递果,笑道:“舅舅、舅母如何没有提前送信来?”
陆氏坐到临窗的条炕上,看了眼四处打量的樊老爷一眼,面露无奈道:“你舅舅有生意上的事,决定的突然,我又不懂。你舅舅说:就是人到了,信也未必到,就急慌慌来了。”
莘娘笑着听舅母说话。
樊弘元一看这院子,就想起过世的妹妹,眼中微湿,又见一直是老样子,与莘娘叹道:“难得这院子还保持着你娘在世时的模样。”十分感慨的样子。
莘娘想起生母,不由心中伤感。又听舅舅捻须道:“只是过于陈旧,不适宜居住!”语气已变得严肃。
屋中的气氛凝滞,不像先前那样欢快。
丫鬟们麻利的收拾好,封了箱子,找来婆子将箱子陆续抬了出去。
这期间樊弘元一直眉头紧锁,沉思不语。
陆氏怕老爷火气上来,忙接口道:“侯夫人正怀着身孕,月份重,不易动土。”
半晌,樊弘元叹了口气,坐到了太师椅上,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陆氏暗暗松了口气。
常妈妈捧来高脚碟盛着的荔枝,笑道:“太妃娘娘昨日赏给大小姐的荔枝,舅太太快尝尝。”说着,又去让舅老爷。
樊弘元摆了摆手,“我不吃甜的,给她们!”
常妈妈只好将两盘都放到了炕几上。
陆氏笑道:“还是京里好,什么新鲜物都有。”
常妈妈笑着点头。
觉得还是舅太太随和,自打见了大小姐,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陆氏笑着尝了个鲜,只觉水灵灵的甜,与莘娘道:“很甜,莘儿快吃。”
莘娘笑盈盈应了,用帕子垫在手上取了个红中带青的荔枝却没有剥,端坐在那里与舅母说起表弟的学业。
樊谨见表妹身边的大丫鬟正忙着,小丫鬟只顾瞧热闹,没有留意到,不禁失笑,看向莘娘的目光柔柔的。
表妹看上去很温顺,实际上娇气的很,只有亲近她的人才注意的到。
莘娘正与舅母说话,一颗用手帕包着剥开的荔枝送到她面前。
莘娘一怔,低声向表姐道谢,笑着接过来。
樊谨习惯地摸了摸她的头,被莘娘微微蹙眉躲开了,樊谨不由大笑起来。
都长这么大了,表姐还是这么喜欢逗她。
莘娘一脸无奈。
陆氏吃了两个,净了手,坐过去与老爷悄声商量,“今日要宿在侯府,还是回客栈落脚?老爷还要提早拿主意。”
樊弘元想到自己来了这么久,还没看到永安侯的影子,不禁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已经托了京里的熟人打听,这两日在京里挑选个三进带铺子的小宅子。”又沉吟道:“依我说这两日先宿去客栈,让樊谨留下陪莘儿。”
陆氏凑到老爷耳边低声道:“咱们带的银子够吗?”
樊弘元皱了皱眉,道:“实在不行,在城外买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儿子大了,在京里读书,万一有说亲的,京城连个像样的宅院也没有,像什么话。
陆氏并不赞同。
莘娘却坐在表姐身旁暗自纳罕,怎么没看到舅舅一家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