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休息？”

季洺远点燃油灯，坐到炕边，将念衡抱在怀里，这才发现念衡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娃娃，栩栩如生，是念衡的缩小版，“念衡，告诉阿爹，这个小娃娃是谁给你的？”

念衡因为受了刺激，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村里的孩子不愿和念衡玩，念衡也因他所经历的事情变得敏感，不敢出去，因此在村里，念衡没有一个玩伴，旁人也因季何氏而不乐意来他们家，免得被季何氏缠上，故而，念衡手里的娃娃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隔壁屋的陌凝给的，只是他不知，陌凝何时有这么一门手艺？

果真，念衡手指了指隔壁，他迟疑的看了一眼木头娃娃，然后递给季洺远。

季洺远明白念衡的意思，“既然是你阿娘送给你的，你又喜欢，留着吧！”若是以他的身份，定能给念衡更好的东西，终是他有负那个人的托付。

念衡爱惜的将木头娃娃抱在怀里，眯着眼，笑得特别开心，开心中还带着满足，他一天天长大，眉眼之间越来越有那个人的风范了，那个人却再也看不到了，季洺远心中感到悲伤，他不求念衡大富大贵，只求念衡此生能平安喜乐，永远不再踏足那个地方。

“天色已晚，你该歇息了。”

念衡睡着后，季洺远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因为念衡对木头娃娃的喜欢，让季洺远想起了旧事旧人，情绪久久不能平静，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他只能带着念衡逃出京都，隐姓埋名，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若不是为了念衡，恐怕他不会回到季家村，只是让季洺远没有想到的是在小小的季家村，险些丢了念衡的命。

“你还在想季家的事情？”

突然，身后传来陌凝的声音，她手里拿着小板凳，坐在了季洺远的身侧。

“没有。”季洺远应了一声，“念衡的娃娃是你送给他的？”

陌凝颇为不好意思，“幼年时，和阿爷学过几年，在他去世后，将工具留给了我，那几日在娘家，突然翻了出来，闲着无事，照着念衡的模样做了一个。”她愧疚的看向念衡的屋子，“也是我对不住念衡，与你成亲，非但没有送过他一件东西，还对他不好，村里人说的对，我真是毒妇。”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陌凝怔愣的看着季洺远，“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季洺远没有回答。

陌凝也没有在意，“二郎，趁着大雪还没有封山，我想上山一趟。”

“山上野兽出没，你一个人上山，是去送死。”季洺远低喝道：“你不是让我给你机会证明吗？你若死了，还怎么向我证明你是真的知道悔改？陌凝，我不同意，就算去，也应我去。”

“你放心把念衡交给我？你就不怕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打念衡？”

季洺远发现，这次从陌家回来的陌凝，说话有些噎人，“陌凝，我不会在山上过夜。”

季洺远的意思很明显，他会早去早回，不会给陌凝机会，当然，也算是对陌凝的考验吧！如若陌凝再对念衡动手，那他只能对不起陌家了，故而，这算是给彼此一次机会！毕竟，季洺远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做。

“那你有没有想过念衡？”陌凝说：“念衡害怕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念衡和我一起，念衡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你心里应该一清二楚，二郎，我阿爹也是猎户，我和阿爹数次进山，也遇到过危险，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还不等季洺远反驳，陌凝继续说：“我只是在周围转转，不会进去。”

最终，季洺远还是应下了陌凝，不是信任陌凝，而是因为念衡。

天初亮，陌凝做好早饭后，背上背篓，准备离开，被季洺远喊住了，递给陌凝一把弩箭，“拿着防身，注意安全，觉得不对，立马下山。”

“我知道了。”

陌凝朝着山上走去，她上山是为了采药，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她记忆犹新的事情，镇上的富户赵地主家的嫡子出了事，需要人参吊命，恰逢医馆没有人参，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赵地主出了大价钱收人参，那段日子，山上的人从不间断，寻了数日，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人在季家村的大山里寻到一株接近百年的人参，卖给了赵地主，得了五十两，这件事，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

陌凝想要挖到人参，又不能和季洺远明说，让季洺远帮忙，只能自己一个人满山去找。

寒冬的大山，显得孤寂悲凉，树木光秃秃，地上铺满树叶，脚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响声，周围特别静，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陌凝握紧手里的弓弩，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心中的害怕渐渐消散，只剩下对大山的敬畏，以及对神明的祈祷，祈祷她能找到那株人参，祈祷她能顺利下山。

然而，陌凝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她都快翻遍那个地方，甭说人参了，就连一株草药都没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陌凝只好下山，等明天再来寻。

走到半山腰，看到一只灰野兔出来觅食，陌凝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野兔扔了过去，竟然直中靶心，敲晕了野兔，陌凝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扔中，要知道，野兔动作灵敏，警惕性又高，是很难抓的动物，她竟然一击即中，那是一只笨兔子，还是她走了什么狗屎运？

陌凝兴奋之余，赶紧将晕过去的野兔绑好，放在背篓里，再在上面盖上小蘑菇和干枯的树枝条，下山去了。

在山脚，碰到了一位妇人，她拦住陌凝的去路，想要掀开陌凝的背篓，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陌凝闪躲避开，“三婶，你这是作甚？”

她是季洺远的三婶季孙氏，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主儿，但比季何氏强，最起码季孙氏没有季何氏那么狠心，那么胡搅蛮缠。

季孙氏笑着说：“二郎媳妇，我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三婶，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二郎和念衡还在家里等我。”说完，就要走，却被季孙氏拉住了，她左瞧瞧，右看看，小声的问：“二郎媳妇，你知道季老二家来了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