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袅烟将嘴角上的血渍擦干净,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床上坐下,不紧不慢的闭上了眼睛。
在身体中的某个地方,一个黑色的影子若隐若现的立着。
依稀能看出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尤其是那腰身,玉袅烟一看到就想起那句“酒杯千古思陶令,腰带三围恨沈郎。”若是有人见了这般身材,只怕以后恨的就是他了吧
这是她的第一个魂,可这个魂却不是她自己的,而且还是一个男子!
所谓魂师,是将自己的魂魄召唤出来,故此魂能为己所用。
天赋最强者,召唤出的魂越多,但再多也不过只有七个。可以说,能成为魂师的人如过江之鲫,而能成为七魂宗师却廖若星辰。
如今这世上已知的七魂宗师不过三位,玉国国君玉临江,夜诏四君里的北弑狼,还有一位是最神秘的,号称天地蜉蝣,但极少有人见过他,关于他的传闻也是层出不穷,可始终没个定论。
这些魂师大多凭借天资觉醒,日后再经过数十年如一日的磨砺,逐渐成为魂师中的佼佼者。
只有她,天资不行,魂力始终无法觉醒,可却在落水后凭空捡了一个。
他们无法如其他魂师和魂魄之间心意相通,也无法进行交流,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可玉袅烟能够感受到这只魂魄带给自己的力量,也能感受到这只魂魄在努力的配合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将自己的力量贡献出来,而且似乎是毫无保留的那种。
他是谁?又为何会来到自己的身体里?
玉袅烟在房间里休息了半日,其间玉霜霜将那个披风送了过来。她仔细看了那披风,除了布料华丽,做工精细之外再看不出别的东西了。
大概是个和风墨延关系匪浅的权贵吧,否则是不会出现在那种混乱的情况里的。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玉霜霜才又提着一个有些破旧的食盒过来。她小心谨慎的瞥了玉袅烟一眼,道:“大公主,该吃饭了。”
玉袅烟看了一眼,她端出来的不过是三个凉馒头,一小碟咸菜。
玉袅烟道:“我没胃口,你吃了吧。”
玉霜霜怔愣了一瞬间,才道:“长公主,你身上还有伤,不吃东西如何了得。”
玉袅烟盯着她:“我的伤哪来的你不清楚吗?而且,你会这么关心我?”
“我……”
“你吃了吧,现在就吃。”玉袅烟的语气不容置喙。
玉霜霜眉头皱了皱,手上一个颤抖,饭菜就“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玉袅烟明明可以接住,但却没有动手,只是冷冷道:“今天我可以放你一马,以后好自为之。别逼我再动手,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玉霜霜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宫里稍微有点地位的一般都是个角儿,心里想掐死你,表面上还能一副恭顺的模样。
玉霜霜的演技只能算上个烂大街的,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玉袅烟自然知道。她道:“跪下,把这里收拾了。”
“是。”玉霜霜有些不甘的跪了下去,收拾着地面上的东西。
子时,一道瘦削的人影从冷宫高高的围墙上掠出,而后消失在了一旁的荒林中。
冷宫原本就冷清,这一旁的小树林更是荒凉的很。冷风不时吹过,后背一阵冷飕飕的。
玉袅烟就走在这片树林中,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出去,她不想留在风隋国,更不想被困在这皇宫里。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玉袅烟皱眉看去,是从一块大石头后面传出来的。
“谁?”她试探性的发问。
石头后面又有了窸窣声,而后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你又是谁?”
那声音不缓不急,还带着一点慵懒。
“我是我。”玉袅烟学着他的方式回答。
“哈哈”对方笑了两声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皮得很,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就不怕撞鬼吗?”
“我只撞到了你。”
对方也不尴尬,继续道:“不过哥哥我可不是鬼,而是个翩翩美男子!”
说话之间,一个穿着白色宽袖长袍的人就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折扇,看上去甚是风雅。
长眉入鬓,眼波如水,肆意流转在玉袅烟的脸颊上。
玉袅烟不由得想起了风悸,想起那些令人恶心的事情,语气也跟着硬了几分:“很好看吗?”
对方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不快,脱口就道:“好看是好看,就是瘦了些,看你这样子,莫不是——”
玉袅烟心上一紧,如果她被认出来了,那就只能赌对方不是个魂师了。
“被主子虐待了,半夜三更负气出走的小丫鬟!”
“咕噜——”
玉袅烟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映证他的说法。
对方一笑:“果然是被虐待了!”
玉袅烟脸上一阵淡定,心里却是尴尬至极,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还真是……会挑时候啊!
这时,男子拉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玉袅烟被带着一通乱跑,想挣又挣不开,只能开口道:“放开我!”
男子头也不回的道:“不放,有本事你就继续喊呀。”
不多时,男子带她到了一个小院子外面,这才松了手。
玉袅烟道:“你究竟是谁?”
男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道:“自然是你爹,小烟烟莫不是忘了。”
玉袅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有些惊讶的道:“西、西风恨?”
“没错,就是我。”西风恨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扇了扇扇子。
知道是西风恨,玉袅烟反而有了转头就走的底气。
一段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她五六岁,玉临江还没有完全放弃她。夜诏国国君前来拜访,并带来了他们的三皇子西风恨,玉袅烟和西风恨理所当然的玩在了一起。
西风恨用扇子在她面前一扇,道:“想起我是谁了吧。”
“想起了”玉袅烟打量着他道:“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流着鼻涕,在后面求着我和他玩。”
西风恨好一阵尴尬,手里的扇子也扇的飞快。
玉袅烟一把拿过他的扇子,道:“别扇了,大秋天的也不嫌冷,拿着把扇子在这附庸风雅!这是哪?”
“奥这呀,这是小厨房,小丫头不是饿了吗?爹爹带你来找吃的!”
“我爹他老人家早死了”玉袅烟道:“小时候就不该和你玩过家家。”
“不是你也没吃亏啊,一句爹爹应该背着女儿让我背你把玉国皇城走了一遍,差点没折你手上。”
玉袅烟敷衍一笑,她看着这不算太高的墙,自己倒是可以翻进去,就是让人知道她已经觉醒魂力就不太好了。
西风恨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犯难。
玉袅烟道:“进不进去,不进去走了。”
“进啊,你先进,我后头跟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的很欠。”玉袅烟说完转身就走了,一点也不拖沓。
“哎,说走就走啊?”
玉袅烟头也不回的道:“不走陪你喂虫子吗?”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腰间一紧,原来是西风恨反身揽了她的腰,将她带了进去。
玉袅烟原本以为这里是哪位妃子的小厨房,进来一看竟是破破烂烂的,荒凉的很。
“这是什么小厨房?”
“冷宫的咯,你们平时吃的饭都是从这里来的。”
“夜诏三皇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在风隋国当质子的这些年过的应该不错吧。”
风隋国和夜诏国曾有过一战,夜诏国战败,割地求和,并将三皇子西风恨送来当人质。那时西风恨才不过十岁。
“说不上过得锦衣玉食,但至少过的比你强。同是天涯沦落人,咱就谁也别嘲笑谁了。”
夜诏国的四位皇子又被人称为夜诏四君,他们分别是东逝水,南池紊,西风恨,北弑狼。东逝水为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可以说是夜诏的门面担当。南池紊则长与谋略,精于算计。北弑狼好战嗜杀,即将达到七魂。
至于面前这个西风恨,很多人说他不过就是个来凑数的,夜诏四君比夜诏三君好听,这叫四角齐全。
玉袅烟以为,西风恨肯定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看他的衣着服饰,再看这大半夜瞎溜达的能耐,一个质子能过得这么滋润也是挺难得的。
“别楞着了。”西风恨道:“我猜里面有好吃的,你信吗?”
恰在这时,玉袅烟看到一道身影从房顶上一掠而过。感情这厮是看她没魂力,逗她玩呢。
“进去吧。”
果然进去之后就看到一条新杀的鱼躺在一堆破菜叶里。
“哇,好大一条鱼啊!”西风恨带着他那夸张的演技提起那条鱼,道:“去院子里架火烤鱼,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玉袅烟一边搬了一捆柴火出去,一边道:“快点,马上天都亮了!”
两人很快就升起一堆火,把鱼架了上去,西风恨不时用扇子扇着火,把那鱼烤的滋滋啦啦的。
“去拿点盐和油还有胡椒粉,不然吃起来没味。”
还挺接地气,玉袅烟起身去拿了过来,西风恨接过很是娴熟的撒上,香味瞬间飘了出来,玉袅烟只觉饿的更狠了。
“你经常干这个?”
“不算经常吧,就是闲的慌,喜欢约一些小美人一起烤东西吃而已。”
玉袅烟一笑:“过的还真是悠闲,你就不想回自己的国家吗?”
西风恨手上微微一顿,顷刻间又恢复了平常。
玉袅烟道:“我听说在风隋和夜诏的那场大战中,夜诏死伤无数,你对风隋,当真不恨?”
“恨啊,谁说我不恨,就是因为恨我才留在这风隋,想着那一天把他们吃穷了,我夜诏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还真是嘴里没一句实话,玉袅烟干脆笑道:“还真是胸怀大志、气度不凡啊!”
西风恨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自然,不过看你这模样,莫不是要趁着天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