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日府中来客,老爷与客人一起用晚饭,吩咐你也过去”,袁府管家站到门外,向里屋的袁若筠说道。
里屋中,袁若筠正与丫鬟说笑,听管家这么一说,并未理会,只是懒懒的一句:“让家兄陪同便是”。
“大少爷有公务在身,此刻还在衙门,老爷这才吩咐大小姐前往”,管家恭恭敬敬的说道。
“哼哼”,袁若筠一听立刻不高兴了:“什么人啊?这么大的谱儿?爹爹陪同还不行,让本大小姐去,算怎么回事啊?”。
在袁府伺候多年,老管家自然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她对府里的下人一向都是雷声大雨点此刻听大小姐这么一说,自然知道如何应付。
老管家缓缓道:“是这样的,来府里做客的有两人,一名老者有老爷陪同,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另外一间房里用饭,来者似乎与老爷交情颇深,我们袁府的待客之道,大少爷不在,只能请小姐”。
之前因婚事矛盾,袁若筠刚欲与老爹和好,虽然他不喜应付这种场面,但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再次惹爹爹生气。
不就是一顿饭嘛,又不是去相亲,去又何妨?
里屋安静了一会儿,最后传来了袁若筠的声音:好吧,知道了,我稍作准备,片刻后便到。
袁府的规矩就是大,长幼尊卑分的是清清楚楚,那怕是一顿晚饭,也是规规矩矩:袁炜与凌云子同桌,袁家独子袁若晗外出未归,仲逸便与袁若筠一起,而卫缨,则是由管家陪同。
这幅场面,比饭菜酒香本身更有一番风味。
“仲公子,饭菜皆以备好,待我家小姐前来便可起菜”,里屋中,管家向仲逸打声招呼,之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丫鬟立于一旁。
“你二人先退下,有事自会喊你们”,仲逸见左右侍候的丫鬟,急忙吩咐二人退去,若是袁若筠突然闯进来喊自己一声“师父”,让她们看到,可如何是好?
“管家吩咐过,我二人一同侍候公子与小姐用饭,没有他的准许,我等不可离去”,其中一个丫鬟补充道:“平日里,我家公子与小姐用餐时也有人侍候”。
大门大户规矩真多,用饭的之时旁边站着两个人一直看着,这饭还吃的有什么劲?
仲逸一脸无奈的样子:“二位姐姐有所不知,我师父与你家老爷是故交,回头我告诉你们管家一声便是,自是两位姐姐侍候的好,我定会向你们老爷为你们美言几句,只是我与你家小姐有话要说”。
两个丫鬟对视一番,立刻领会仲逸的意思:“公子既是如此说,奴婢退下便是”,说着二人缓缓退出房间,而后将门轻轻关上。
仲逸急忙上前几步,却听见门外几句说话声:“准是老爷让大小姐相亲的,不知此次能成否?我看这位公子一表人才,难说”。
一表人才还难说?是你家大小姐难说吧?
见二人离去,仲逸急忙隐于立柜一侧,庆幸这袁若筠的兄长不在,否则今日定要洋相百出了。
“人家是客,既有此要求,那我们听从便是,你二人各自忙去,本小姐有事自会喊你们过来”。
这是袁若筠的声音吗?
片刻之后,一声清脆的开门声,一名长发白衣女子便缓缓走了进来。双手合并,微微低头,站的稳稳当当,与往日里风风火火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还是袁府里的大小姐吗?”,仲逸见袁若筠一人进来,他便缓缓走了过来:“怎么?见了师父还不拜见?”。
“师父?”,袁若筠听的那熟悉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惑:“果真是师”。
“什么师父?拜什么拜?我是东家,你是掌柜,你拜我还差不多”,袁若筠确定眼前之人正是仲逸,举手投足间已全无方才那般矜持:“什么贵客?原来是你啊,管家不会是弄错了吧?”。
仲逸急忙上前道:没有弄错,事情是这样的。
“别,别别别,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袁若筠一手后背,一手指着仲逸的鼻子尖询问起来:“难不成?是我们搭伙开当铺的事被爹爹知道了?管家说来袁府还有一名老者?莫非是他要咱们的当铺?”。
“不不不,不是当铺的事儿,我是陪同那位老人家才来的袁府”,袁若筠对凌云山之事并不知情,他只得对这位“刁蛮”的徒儿敷衍道:“谁知我们到了这条街上,才知是你袁大小姐的府邸,箭在弦上不得已而为之。当铺之事,令尊毫不知情,你不必担心,用完饭我们便离去”。
“小姐,送饭菜的,可以进来吗?”,二人正在言语间,却听的门外传来一阵短促的声音。
只见袁若筠立刻将双手合于腹间,微微低头,声音也似乎变得轻柔许多:“进来吧”。
两名丫鬟缓缓将饭菜悉数摆上,而后垂头便立于一旁,不再言语,但也不予退出。
袁若筠微微上前,戏言柔声道:“仲公子请了,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咳咳,仲逸差点要笑出声来,他只得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回道:“有老袁大小姐,大小姐请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既然仲公子用饭时不喜有人打扰,你二人还不退去?”虽是这么说,袁若筠的声音确实轻柔极了,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听的仲逸一身鸡皮疙瘩。
两个丫鬟正欲离去,却听袁若筠立刻变卦:“不过,既然人家是客,我们总是要尽地主之谊,本小姐不胜酒力,你二人敬仲公子三杯如何?”。
“仲公子请”,一名丫鬟立刻端上酒来。
三杯?真是好徒儿,一口饭菜未进,空腹三杯,上了脸,一会让师父看到,成何体统?
饮完三杯,袁若筠缓缓开口:“一表人才、文采过人、口齿伶俐、心地善良。会骑马,日行百里,善轻功,日行二百里吧”。
嘻嘻,两个丫鬟窃笑一番:她们家小姐又开始摆弄学问了,不过如此夸人确实难得一见,她们二人伺候袁若筠多年,关系自然亲密许多,偶尔也可开开玩笑。
“那我们要恭喜大小姐了,仲公子文采了得,善骑术,还?会轻功,真是太难得了”。
“呵呵”,袁若筠不屑一笑:“当然了,方才我说的那些都与这位仲公子无关,初次见面,本小姐怎么会了解他呢?好了,好了,你们退下吧”。
“是,小姐”,两个丫鬟应了一声,缓缓退出,出了屋子,二人便开始窃窃细语:“我看这次又悬了,大小姐说的那文武全才之人,这世上会有吗?这顿饭恐怕让那位仲公子汗颜了,哎”。
“方才只是稍稍开个玩笑,还请师父不要见怪”,见丫鬟走后,袁若筠又换了副面孔:“既然爹爹不知当铺之事,那就不用担心,改天我去当铺,还有,好长时间没见阿姐了,明天便找她去”。
“总算可以动筷子了”,仲逸如释重负道:“记住,一会儿千万不要乱说话,更不能让你爹爹看出我们之前就认识”。
“嗯嗯嗯,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让爹爹看出来端倪,我那本事”,袁若筠急忙为仲逸加菜。风格变化之快,实在令人佩服。
连日以来,石林院的老庞头虽是将之前的面镆、咸菜、米粥变了花样,但也就是多了那熟肉、酱肉,仲逸早就吃腻了,如今袁府的饭菜花样多,刀功、佐料讲究
还说什么嗯,开吃吧。
“大小姐,老爷请你与仲公子去客房用茶”,门外再次传来管家的声音。
“来来来,过来”,袁炜见仲逸与袁若筠走了进来,满脸笑容,他轻轻挥挥手,向凌云子介绍道:“仲先生,这位便是小女,若筠”。
仲先生?袁若筠瞪大了眼睛:怎么眼前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头也是仲先生?
“筠儿,愣着干什么?”,袁炜微微嗔道:“还不见过仲先生?他可是爹爹的恩人哪”。
“筠儿见过仲先生”,袁若筠犹鲠在喉,但总算是说出来了。
凌云子微微点头回礼,示意仲逸上前一步。
袁若筠转身看看仲逸,再望望凌云子,她心中暗暗发笑:许久年后,莫非这位“小仲先生”,就要变成“老仲先生”的模样吧?
可是这小仲先生与老仲先生,又是什么关系呢?
“这位是仲公子,正是仲先生的高徒”,袁炜继续道:“你们二人用过饭,就不用了爹爹再介绍了吧?”。
“什么?小仲先生是老仲先生的高徒?”,袁若筠站的稳稳当当,眼睛却频频闪动,心中却泛起嘀咕来:这师父的师父,该怎么称呼呢?
果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仲逸见袁若筠还算撑得住场面,他急忙趁机上前道:“多谢袁大人、大小姐款待”。
袁炜微微点头回礼,之后便继续与凌云子交谈起来。
仲逸向袁若筠递个眼色,只见这位袁大小姐微微向袁炜请示:“爹爹,筠儿已用过晚饭,想回房歇息,就不妨碍你们说话,这便告退”。
女子本不必抛头露面,其实袁炜也就是让他的宝贝与仲逸说说话,免得以后再有相亲的,他与陌生男子连句话都懒得说。
“师父,弟子去找卫叔叔,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袁炜与师父交谈,仲逸知道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只得借口离开。
“说,师父的师父,该如何称呼?”,才来到院中,袁若筠便拉起仲逸的衣袖:“快说,一会儿我要进屋重新拜见这位老仲先生”。
仲逸急忙将她的手放开:“刚才怎么答应我的?不准胡来”。
“师父你文采过人,轻功简直出神入化”,袁若筠惊道:“那师父的师父,岂不是文采更了不得?轻功更?”。
袁若筠言语有些混乱,但还是惦记着轻功的事:“你说,我师父的师父都那么大的年纪了,他还能飞的起来吗?”。
她只顾着自言自语,那里管仲逸说什么。
既然她口口声声对这轻功如此好奇,仲逸只得继续下去:“对,你说的太对了,你师父的师父早就不使轻功了,所以以后若想学到那身轻如燕的功夫,还得指望你师父我,再不听话”。
“听话,听话”,袁若筠立刻收起双手,毕恭毕敬道:“方才爹爹说师父的师父是他的恩人,那便是我袁家的恩人,还请师父以后多来袁府做客,招呼不周,筠儿便向告辞了”。
“袁大小姐请了,还请日后多担待”,仲逸看着袁若筠缓缓离去,心中对这位不靠谱的徒儿有些钦佩起来: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化也不过如此吧?
离开袁府后,仲逸便将如何与袁若筠相识,以及合伙开若一当铺的事告知了凌云子。
之前不知师父的故交是袁炜,况且此事袁炜并不知情,本无须告知师父,但如今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哈哈哈,没想到平白无故多了个徒孙”,凌云子听完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向仲逸打趣道:“人家袁府可是礼部侍郎的府邸啊”。
见师父如此轻描淡写,仲逸却一刻不得松懈:“原本只是想着与袁若筠打打闹闹,袁大人对此并不知情,可如今得知他与师父的这层关系,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凌云子依旧不慌不忙,他微微抚着羽扇:“此事既已如此,一切照常便可,否则袁若筠无所适从,反而弄巧成拙。袁大人并不知情,自然难以妥善处置。袁若筠只是贪玩儿,看她也是个心底善良的人,你定要保护她的安全,其它事不要告知于她。
至于袁大人,他若无心你二人来往,那即便没有师父这层关系,他自然会一反到底。若他并不反对,有了师父这层关系,就更放心了”。
凌云子笑道:“只是若一当铺这边,既然当初一切都以你的名义办理,那日后无论发生何事,就由你一人担当,万不可让袁若筠卷进来”。
“是,弟子谨遵师父之命”,见师父如此一说,仲逸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