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仲逸正在谈判交涉之际,城外的朝廷守军却接到军令:连同各地来的增援兵马,积极备战随时准备出击。
此举意欲何为?再明白不过:一旦双方谈不拢,只能开战。
与此同时,一支表面松散、一身布衣的人马秘密出城。
城外两军紧张对峙,这支人马却迎风而上、快速潜行。
照此速度,他们很快便可绕到敌军后方。
处置大事用德才兼备者、可大可小之事,可用德才平平者。
此言一出,仲逸这个既无才学、又无甚德行之人,只能委以此任,来全权处置双方交涉之事。
阿帖木尔一向以勇猛自居,只因此时身处京城之中,眼下又是谈判,他只得配合身边这位魏姓书吏。
而对于那些典故、典籍之类,阿帖木尔知之甚少,又想参与其中,又想反击几句,也只得不懂装懂了。
魏书吏不想逞口舌之快,又怕阿帖木尔与眼前这位翰林院的编修在交涉时闹出笑话,他只得尽快切入正题:谈正事。
魏书吏此言一出,仲逸立刻赞许:“谈正事?好啊,你们打算何时撤军?”。
“撤军?我说这位翰林大人,舞文弄墨、吟诗作赋,本将或许不如你,但这排兵布阵,你恐怕就是外行了”。
说到战事,阿帖木尔顿时来了兴致:“何时撤军,那就要看朝廷的诚意了。我们既一路杀到京城,岂是说撤就撤的?”。
“放肆,仲大人乃朝廷钦差副使,不是什么翰林大人”。
都是从武之人,说到火爆的脾气,石成一点都不亚于阿帖木尔。
“你是何人?这里轮的到你说话?”,阿帖木尔一脸不屑,心中却在暗暗盘算:连仲逸都只是个正七品的小翰林,他的随从又能大到那里?
“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石大人”,仲逸淡淡的解释道:哦,只不过石大人今日未着官服,若论品佚,在仲某之上。
锦衣卫的名号无人不知,阿帖木尔自然不会陌生,他更明白:能在锦衣卫做到一定品佚的绝非等闲之辈。
戎马半生,阿帖木尔自不惧生死,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还有魏书吏在。
一言不合,被这些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人当场灭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子不是怕你,只是担心身边的魏书办手无缚鸡之力。
等着
阿帖木尔自我安慰一番后,决定暂时先忍了:即便谈判不成,等回去向大汗交差之后,再战不迟。
此刻,他都有些后悔领这个差事了。
而令阿帖木尔更为疑惑的是:眼前的这个七品翰林,为何与以往所接触到的文臣武将,大不相同呢?
“两军阵前交涉,管锦衣卫什么事儿?”,阿帖木尔只得说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谁让他多嘴问一句呢?
“那交涉之事,又管你什么事儿?”,石成接过话茬儿,一脸正色道:“作为随从,你我不要插话,可好?”。
这时,魏书办立刻上前道:“好,从现在开始,除本官与钦差副使外,其他人不得插话”。
看来,这位所谓的书办,地位应在阿帖木尔之上。
“仲大人,我军自北向南,一路而下,朝廷大军连连败退,若真能抵挡我大军,又何尝会让我们攻至京城?”。
魏书办所言,依旧放在战况上:“如今,从各地所获的财物足可支撑一阵儿,且可随时就地补充,而朝廷守军连连败退,从各地来的增援兵马,更无济于事”。
末了,魏书办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道:“事已至此,撤军与否?决定权不在你,而在于我,答应我们大汗的条件,才是明智之举”。
此话再明白不过:如今鞑靼兵临城下,他们开出的条件,朝廷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起这事,仲某倒想起一个故事来”。
仲逸缓缓起身,饶有兴致的为众人做起说书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邻居,一家姓张,一家姓李。他们本属一脉血统,但却并不和睦。偶尔拌拌嘴、吵吵架,似乎非要整出点摩擦来才可罢休。
这一日,张家要向李家借粮食,李家自然不许,于是张家便打算去窃,因李家早有防备而行窃不成。
后来,张家便花银子请山匪去抢李家的粮食。
抢走之后,见李家并无多大的反应,于是张家便继续向李家索要金银、衣物、甚至于房屋。在他们看来,只要李家不同意,再抢一次不就行了?
终于有一次,李家忍无可忍,联合村中其他村民予以反击,非但将张家人全部制服,而且再报官之后将那伙山匪也剿灭,所有村民都为之大快人心”。
“为何张家人被制服之后,村民们却大快人心?因为抢人者无道”,仲逸笑道:“为何那些村民要全力帮助李家?
因为村民们都知道强盗就是强盗,今日抢了李家,明日就会抢王家、赵家,大家若不沆瀣一气,迟早会一起遭殃”。
“呵呵,故事是个好故事,但故事终究只是个故事”,魏书办虽能品出其中之意,但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他知道,仲逸故事之后的话才是重点。
“如今,你方虽兵临城下,但供给大多是掠抢而来,加之长途跋涉,大多人已疲惫不堪、水土不服,用不了多久,便会战斗力骤减”。
仲逸竖一指而展全掌:“北方只是大明一部,你们也只以一隅而抵全国,无异于以石几卵。京城本为一国之首,天子所在,文武百官聚集,城池固如金汤、易守难攻,各地援军纷纷而至,对付区区城外这点人马秋风扫落叶”。
魏书办又欲反驳,仲逸却制止道:“况且京城各处,你们一路之上所过各处,民怨极大,为何?因为你们抢了他们的东西”。
“若是大家联合起来,人人举刀、全民守护,誓与城池共存亡,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仲逸来到魏书办面前:“到时,你们的供给没了。恐怕连藏身之处再也难觅,谈何撤军?”。
鞑靼本就没有打算一战到底,先入为主的以为:朝廷会答应他们的请求,经仲逸如此一说,魏书办便一时无以应对。
“还有一事,想必二位比仲某,更清楚”。
见火候差不多了,仲逸决定再添一把柴禾。
“众所周知,贵方内部不止俺答一部:北元一部、小王子一部,还有西部的卫拉特瓦刺,若你们执意孤军深入来京城,那后面的事儿,就不好说了”。
“哦,对了,还有女真一族,想必二位定还记得当年朝廷北征之事吧?”。
末了,仲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他们与你们从来都不是一条心,若非朝廷从中斡旋,恐怕北方的局势,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表面不以为然,魏书办却嗅出另外一层深意:他们一心以兵马、交战,为解决争端的唯一手段,而朝廷则布局长远、多方运筹。
仅此一项,高低自现。
此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何朝廷要派一个翰林院的文官,为钦差副使了。
“仲大人,看来此次见面,你我皆要无功而返了”,魏书办向左右随从淡淡一句:“我们走吧”。
“准不准是朝廷的事儿,回去告诉你们大汗:让他静静的等着旨意便是”。
“不要做强盗!”。
仲逸转身望着窗外,只留下淡淡一句:“至于我大明的真刀真枪,到时,会让你们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