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这是怎么个说法?都是自己人,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
午后,仇四酒终于醒酒了,不过他很快被带到大牢中。
即便如此,毕竟是仇鸾名义上的管家,仇四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诺达一个单间,除仲逸与石成外,就他们两个人。
与他一起被带到这里的,还有那个叫马小武的年轻人,此人正是仇鸾身边亲信之一。
当初,仇鸾与鞑靼私下会面,他当时就在场。
不过,有仇四这个所谓仇鸾的管家在场,马小武自是不用着急开口的。
有什么事儿,有别人顶着。
当初,仲逸说马小武有块心病,这心病就是:仇四。
马小武早有盘算:仇四身为仇鸾心腹中的心腹,若是钦差连他都动不了,那就说明压根就没打算动仇鸾。
同理,若是仇四安然无恙,他即便有什么想说的,也不敢轻易开口。
否则,钦差大人这关过了,仇鸾立刻会来个杀人灭口。
再看看吧,马小武就当自己是个局外人,等着看钦差大人是如何审理仇四的。
“仇四,你与仇鸾是何关系?你主要替他做什么事儿?”。
牢中一张长长的木椅边,横着一条木凳,仲逸稳坐其中,他言语微微,面无怒色,一如昨日吃饭之时的轻松的神情:“实话实话,免得大家都难堪”。
“哦,小的明白了,明白了。上次那一万两,只是二位大人的辛苦费,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此刻的仇四还可以走动,并未脚镣手铐,以他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仲逸此举另有深意。
“重谢?记得那日在半道上时,你就说过重谢二字”。
仲逸略带笑意道:“那你说说,这个重谢到底是指多少?”。
这时,一旁的马小武立刻朝仲逸这边望了望,而后又快速的将头垂下。
显然,他心中极为关注此事:若是仲逸真的是为了重谢,那就没有继续审下去了。
“好说,好说,只要钦差大人说个数,小的自认为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仇四一听仲逸说到此处,他立刻放下心来,干脆坐到了一旁的木凳之上,心里却在想着:不就是银子吗?
在他看来,什么牢房不牢房的,无非是想多要点银子,找个所谓的理由而已。
之前,他曾替仇鸾做过类似的事儿:起初,那是人都是一副吓唬的样子,什么立刻押入大牢、就地问斩、甩袖而去,只要最后说到银子上,所有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他,不怕。
“有人说仇鸾当初曾命属下对民众大肆掠抢,那么多银子就是这么来的吗?也有人说仇鸾曾向严士蕃走门路,最后通过严氏才做了这个平虏将军。
仲逸意味深长道:“你是陕西布政司镇原人吧?”。
“啊?”一个踉跄,仇四差点从木凳上滑下来,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安的情绪。
仲逸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却清楚的说出三层意思:仇四与仇鸾的关系,他替仇鸾做过什么?还有他的祖籍就在陕西。
仇四也许不知是锦衣卫所查,但他至少清楚:钦差大人也有这个权力,对于他来说,查一个人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时间也确实快了点。
当然,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仇四还是尽可能淡定。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嘛。
一旁的马小武心里再次犯了嘀咕:莫非?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果真要对仇鸾下手?
就目前来看,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再看看吧,言语上的较量,毕竟是口舌之快,能不能动真格儿的,才是关键所在。
“钦差大人,这,我只是个下人恐怕”,尽管强打精神,但仇四还是无法掩饰惊慌的神情。
看来,这次遇到的对手,用银子是很难对付了。
“说吧,不要让大家都难堪”。
仲逸依旧微微一笑,脸上全无半点不悦:“钦差有临机专断之权,但本钦差不想专断”。
“钦差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银子的事儿,还可以商量,商量”,仇四立刻变得乖顺了许多,甚至上前主动求道。
“石大哥,看来仇大管家似乎不太配合,依我看,就交给你吧”。
仲逸微微起身,之前脸上那轻松的笑意不知何时已全然褪去,只是冷冷的一句:“只是,告诉你的弟兄们,下手不要太重,我要活的”。
说完,仲逸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他实在无法亲眼目睹眼前的惨像。
“仲大人放心,保证办妥”。
说起用刑,石成早已有些按耐不住,他上前向仇四冷冷道:“我要你:生不如死,却又死不了”。
“饶命啊,钦差大人,石大人,饶命啊”,还未动刑,仇四便浑身直哆嗦,喉中一阵嚎叫,还不忘连连求饶。
“这里的刑具太次,去,把我们的家伙事儿拿来”,石成单手一挥,一名锦衣卫小旗立刻取出一只木盒。
马小武微微踮起脚尖,随意一瞥,只见盒中尽是尖刀利刃、细长刀片,些许竹签及缠绕的数圈黑铁丝。
刀具倒是常见,不过这套利刃看上去极为锋利、做工精致,刀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
只是不知这道亮丽的光影,是经多少鲜血、骨肉所练就。
这一刻,马小武动摇了:钦差大人是要动真格的,仇四只不过是仇鸾的一个挡箭牌,看来,这次他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刻,马小武动摇了:如果自己不从实招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与仇鸾一样的酷刑。
啊
牢中那一声声的惨叫声传来,仲逸更在意的,却是石成此刻的神情:锦衣卫的来头太过神秘,他宁愿不知这些门门道道。
若不是因两次与石成一起办差,若不是皇帝下旨:由石成全力协助自己,就凭仲逸这个小小的翰林院,如何能节制一个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呢?
北镇抚司有自己的昭狱,更有秘捕之权,甚至暗杀,他们首要任务是防止有人谋反、篡逆、大不敬等。故此,朝中但凡重大却又不甚隐秘之事,便由朝廷另行派人处置,锦衣卫只是协助而已。
如此,既能显出朝廷章法与威严,更能在关键时刻,保留锦衣卫的隐蔽作用。
历朝历代,治国之道:上有天子,文有相佐,武有将帅,甚至于六部、三法司,以至于地方州、府、县等,才是主流。
锦衣卫,执行秘密任务尚可,其他事务则不必过多插手。
否则,既会引来朝中非议,更会使民间恐慌。
鉴于此,仲逸才有了节制石成的机会,那怕是以后锦衣卫的协助,但名义上,他才是朝廷办差之人。
而对于石成来说,莫说一个翰林院的编修,只要皇帝下旨,那怕是秀才的话,他都会言听计从,这是锦衣卫的职责所在忠于皇帝。
很明显,石成此次肆无忌惮的动用大刑,必有朱厚熜之前的授意。若照此推断:皇帝似乎有意处置仇鸾,而仇鸾又属严氏一派。
后面的事儿,仲逸不想再琢磨下去了。
圣心难测啊
“朝局复杂多变,所谓世事难料,若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与这位锦衣卫的千户对决,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而此刻,石成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全力协助不假,但自己的一举一动,又何尝不是在锦衣卫的视线之内呢?
仲逸长吁一声:“天下之大,还有多少不为人知之事呢?”。
正在感慨之际,却听一阵脚步传来,他这才缓过神来。
来人禀报:“仲大人,仇四与马小武二人,皆已招供”。
毫无意外,对付两个无名之辈,北镇抚司的人:简直大材小用了。
“走吧,去看看”,仲逸迈起一脚,缓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