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袁府。
“我真不知道,爹爹之前也没说啊。难得你仲大人来府”。
到袁府后,管家说袁炜正在会客,带仲逸先见袁若筠,一问才知道,袁若筠也蒙在鼓里。
“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仲逸盘算着:仇鸾之后,朝并无大事发生若非因公事,那便是袁若筠的缘故了。
而袁若筠的麻烦,自然是相亲:她的终生大事了。
如此一问,袁若筠立刻不悦:“惹什么事儿?在你们眼里,本大小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末了,她向一旁的丫鬟莺儿吩咐道:“告诉后厨,今日不要加菜,不准给我多添一双筷子”。
这个袁若筠,还在为次的事儿生气:好好备了一桌饭菜,却被仲逸推辞。
莺儿笑道:“小姐,我刚才问过了:仲大人在来的路,已用过晚饭了”。
啧啧,袁若筠连连摇头:“哎呀,看看人家,毕竟是翰林院的高人,太有自知之明了”。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无论说什么,袁若筠都是这样的脾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好在二人认识至今,斗斗嘴,说笑一番的情形,早已习惯了。
二人随谈笑间,仲逸心却一直盘算着此次来袁府的原因。
“对,次在盛宴屏风后,曾向袁炜请求过一件事:让他为自己去西北榆林府,帮忙周旋”。
经过一番梳理,仲逸终于想起:今日在裕王府,读那无字之书,把脑袋都弄迷糊了。
这时,门外传来短暂的说话声,但很快停止。
仲逸正欲前往查看,却被袁若筠叫住:怎么,新春佳节初次来府,没有什么礼物给本小姐吗?
微微犹豫一下,仲逸却不只得接过袁若筠的话茬儿。
“筠儿,节后也没时间来府拜会,阿姐已为你备了些礼品,有时间过去一趟。过些日子,我们要回祖籍山东济南府”。
仲逸知道,若不告诉她,不知被闹成什么样子。除仲府外,袁若筠来找自己的地方,无非翰林院与若一当铺。
这两个地方都经不起折腾,还是提前告知吧。
反正说的是山东济南府,户册记录在案,也属正常。
“济南府?是不是很好玩儿?本小姐还没去过呢”。
一听仲逸要离京南下,袁若筠立刻来了兴致,眉宇间,全无方才的不悦,一脸喜色,笑嘻嘻:“师父,你对筠儿最好了,把徒儿我一起带吧”。
末了,她前叮咛起来:“如若不同意,本大小姐,替你到翰林院做那个侍读的差事,给他们讲讲:酒掺水、山道赛马的故事”。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仲逸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袁若筠,也只得将袁炜搬出来:“令尊,袁大人定不会准许,你别闹了”。
“我准许了,出去看看,也好”。
如同隔空传音,袁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仲逸这才发觉只顾着与袁若筠斗嘴,方才门口那短暂的说话声,定是府里的下人看到袁炜后传出来的。
大意啦。
好在听到那短暂的响声后,也只是说了些关于回山东的事儿。
要说唯一的破绽,那便是请袁若筠到自己的府。
不过,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为:一句简单的客套之语,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送走同僚,恰好路过,逸儿也不是外人,我进来了”。
袁炜一脸的轻松:“筠儿打小在府里长大,除在城转悠外,顶多,也是到城外的山道骑骑马。山东,齐鲁大地,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去去也好”。
末了,他转身向仲逸笑道:有逸儿在,我也放心,府里再派几个可靠的人随护,济南府当地的衙门,也有我的学生,他们会关照的。
果真是大户人家,人还未至,一切都安排好了。
“不行,不行”。
仲逸没想到袁炜竟同意,他急忙摆摆手:“袁大人,不是学生驳您老的面,袁大小姐,千金之躯,一路之,多有不便”。
“那再多派人手,有当地衙门在,不会有事。再说了,你一个翰林院的侍读,没有自己的法子吗?”。
袁炜一反常态,似乎袁若筠是别人家的女儿一样,一点都不担心。
仲逸还欲推辞,却见袁炜摆摆手:“走,到书房说话”。
临到门口,他转身叮嘱道:“筠儿,你也一起过来”。
丫鬟莺儿向外走去,与仲逸擦肩而过,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这一刻,仲逸才似乎真正明白:袁炜叫他来袁府的目的。
次来袁府时,莺儿曾说过:当初,他只是个若一当铺的少东家,如今却是翰林院的六品侍读,照此下去,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如今看来,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不应该啊,仲逸心暗暗思量:这袁炜是怎么了?
袁府,书房。
“袁大人,不知传学生到府来,所为何事?”。
三人刚刚落座之际,仲逸抢先开口,他似乎不愿给袁炜说话的机会。
“也无甚要紧之事,次你说想去陕西布政司榆林府,因你如今要去裕王府侍读,只要裕王点头,其他的都好说”。
袁炜笑道:毕竟,这也是为朝廷办差嘛,西北偏远、荒凉之地,没有人说你去游山玩水的。翰林院有侍诏之责,能体察民情,所提建议也更能肯些。
这语气,果真有老成谋国之范。
看来,朝传言是真的:袁侍郎要高升了。
“裕王府那边,学生改日去请示,多谢袁大人”。
茶叶还未泡开,仲逸便欲起身告辞:“既是如此,学生不打扰了,这便告辞”。
这时,袁若筠一脸不悦道:“仲大人,你以后莫再进袁府半步,刚来想着要走不送”。
换做别人,这道逐客令足够令人难堪。
不过,对于这位袁大小姐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同样,对仲逸而言,他早已习惯了。
“筠儿,不得无礼”。
袁炜训斥道:“你先出去,呆会儿再叫你”。
哼,袁若筠扭头走。
片刻之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关门声。
“逸儿,这么着急走,是否因为筠儿的态度?挑理了?”。
袁炜脸很快恢复了平静,朝他挥挥手,继续品茶。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真走不了了。
自从认识袁炜以来,二人见面只是泛泛而谈,并无多少对话。
不过,今日怕是要破例了。
“袁大人,大小姐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学生怎么会挑理呢?”。
“筠儿方才的话,你听不出另外一层意思吗?”。
“另外一层意思?学生不解,请袁大人明示”。
“她是嫌你呆的时间短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个翰林院的侍读,真没听出来吗?”。
“这个”。
说到这里,袁炜轻轻放下茶碗,一声长叹:“筠儿娘去的早,从小被宠坏了,脾气来,我这个当爹的,有时都管束不住,别人的话,更全当耳边风”。
仲逸附和道:“大小姐表面任性些,但心底却是善良的,挺好的”。
这答复,似乎却令袁炜不甚满意。
“不过,据我观察,你倒是个例外,唯一的例外”。
袁炜继续道:“有的时候,你说的话,甚至我都管用,筠儿对你简直言听计从”。
完了,完了。
仲逸暗暗叫声不好:“自己来袁府次数不算多,袁炜即便通过府里其他人打听,也不会知道多少。凭他现在的口气,定是知道他们外边的事儿”。
若一当铺?仲府见面?
甚至于,当初他们二人在山道赛马,以及那师徒的事儿。
以袁炜的地位和能量,要调查一件事儿,压根难不住他。
只是,他目前到底掌握多少,只能试试看了。
“大小姐,对我的话言听计从?”。
仲逸笑道:“这个,还真没在意,或许是年纪的缘故,也或许是一种巧合吧?”。
“逸儿,听说你早成婚,家妻儿,一定很幸福吧?”。
莫名其妙,袁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细细想来,要打听洛儿的事儿也不难:袁若筠知道。
仲逸:“托大人的福,家一切都好”。
好好好
二人寒暄两句,却陷入片刻的沉默之。
“假如老夫将筠儿许配给你,你是什么态度?”。
袁炜见仲逸急忙站了起来,他立刻补充道:“当然,我是说假如,至于其他的事儿,还可以设法周旋”。
设法周旋?这是什么意思?
仲逸立刻前道:“不不不,袁大人,这万万不可,以您在朝的威望,大小姐岂能受如此委屈?断断不可、断断不可”。
末了,仲逸再次回到:“即便是假如,也绝不能这样假如”。
“你的意思”。
袁炜的未讲完,却听一声清脆的踹门声。
袁若筠一脸怒气,劈头盖脸一句:“仲逸,你给我滚出袁府,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滚”,又是一声茶碗摔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