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像你这样一个小店,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进城后,仲逸带着程默缓缓行走在大街上,路过一家小店,不由的问了起来。
“这位客官,赚多少银子,还真不能告诉你”。
那年轻的店家环视四周,再次对仲逸打量一番,而后随意说道:“不过,我们知府大人爱民如子、治理有方,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不错,百姓们富足,小店自然生意就好了”。
就这么一句,却对答如流。
此举,若非发自肺腑之言,则是早有准备。
但凡店家、伙计,或长期赶路远行之人,往往都有一双洞察人情、察言观色的眼睛。
这个道理,仲逸自然懂得。
离开小店,他与程默继续向前而去。
“少东家,咱们小店的买卖,与知府大人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这样说呢?”。
店小二向那位年轻的店家附耳几句,一脸的不解。
哼,店家顺手揪住店小二的耳朵,匆忙拉回店里。
“你没看到吗?街上不远处角落里,都是知府衙门的官差,他们穿着布衣,不前不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方才那位年轻人。他必是京城或布政司的什么大官,是来微服私访的,你敢不说知府大人的好吗?”。
店小二急忙竖起大拇指:“少东家果真好眼力,佩服,佩服,差点闯了大祸”。
年轻店家神秘一笑:不是我的眼里好,而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
世事百态,世事百态啊。
城中不少酒楼、客栈,甚至药铺、绸缎店,要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仲逸如同一个久未出门之人,见到什么都是新鲜,看到什么都是热闹。
毫无意外,每到一处,都是随便看看、问问,而那些店家、伙计,也都是随意应答几句。
结果都是众口一词:知府大人好,知府大人爱民如子、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
看来,必是有人提前叮嘱过,而街上那些布衣差役,更是随时不忘在叮嘱他们。
尽管不喜逢场作戏,但仲逸却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知府,一定压着诸多不可告人之事。
其中,不仅仅是三边镇、大煤矿之事。
看看再说,看看再说吧。
毕竟还不到收的时候,而大煤矿才是重中之重。
路过一个铁匠铺时,仲逸有意做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想必是受不了那火热与汗臭味儿。
铁匠铺燃烧所用的,正是煤块儿。
此处,还是先不看了吧?
仲逸心中早就盘算过:离京之时,曾向李序南与罗英说起过大煤矿的事儿,想必他们早已将城中用煤的地方,打听一遍了吧?
说实话,这一通转悠下来,程默简直高兴坏了。相比京城,这里虽没有那般繁华,但却少了些拘束,多了几分随意、趣味。
逛是逛美了,不过脚腕子都有些酸了。
“仲大人,前面还有家当铺,咱们还去不去?”。
当铺里最是清闲,程默是想坐下歇会。
“当铺?当然要去看看了”。
仲逸见门口有一条长凳,便吩咐程默先坐下等着。
如此一来,那些不前不后、不紧不慢的尾巴,怕是也要收敛收敛了。
“客官,你这是要当什么东西?拿出来瞧瞧吧?”。
老掌柜个子不高,长得有些发福,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本店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仲逸随意转悠一番,四下望望,不由的摇摇头,看来,此处与他的若一当铺差远了。
“这里的生意怎么样?当东西的人多不多?一般主动能赎物的,占到多少?”。
随意坐了下来,一旁的小伙计立刻奉茶,仲逸对这样的场面倒是相当熟悉。
“嗨,这买卖嘛,只能说凑合着,还行吧”。
老掌柜不由的捋捋胡须,满脸笑容道:“我们有幸遇到一位好知府大人,百姓们日子过得殷实,一般也不当紧要之物,倒是做买卖的,为了周转银子,才来当一些稀罕物”。
哎,即便程默坐在门口,还是经不住这老掌柜提前被打过招呼。
原本想在当铺好好说说话,现在看来,这个老掌柜,比其他店家、伙计,说的更不着调。
既是如此,也就索然无味了,不看也罢。
“榆林知府康祺,率全体同僚,在次恭候仲大人”。
知府衙门口,知府康祺竟真的亲率一干随员候在那里。
仲逸此次再无钦差副使的身份,康祺一个四品知府,如此接待六品侍读,有些过了。
唯一能勉强说的过去的,就是翰林院的这位仲大人,大小也算是个京官吧。
“康知府如此隆重,倒让仲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仲逸急忙向一旁的同知李序南使个眼色,算是搬救兵了。
这时,李序南缓缓上前道:“仲大人是翰林院的侍读,而翰林院向来作为人向往之地,康知府这是敬重人,敬重才学啊”。
哈哈,康祺趁机说道:“李大人说的没错,康某一生最敬重才学。况且,翰林院,可直达天庭、聆听圣意。仲大人远道而来,为了解我榆林府百姓疾苦,本官也只是在此迎接,当得起、当得起”。
仲逸也急忙寒暄几句,一番客套之后,才终于结束了这个接待的话题。
“本府同知,李序南大人,原先是户部主事,才来这里赴任不久”。
康祺开始介绍起来:“仲大人在翰林院,不知你们二人在京城时,是否见过?”。
这话说的,既似一句玩笑之言,又似另有深意:若他们二人说是认识,那势必会引出很多话题来。
可若说不认识,也瞒不了多久:抛开京城不说,当初,仲逸在蠡县做樊文予的幕僚时,李序南正是蠡县县丞。
要说二人之前从未见过面,谁信呢?
相比仲逸,李序南毕竟来这里已有些日子了,自然免不了与康祺接触,这个问题啊,还是交给他回答吧。
“算起来,我与仲大人老相识了,不过平日里各自有差事,很少见面,虽算不得熟悉,但至少不陌生”。
李序南的话再明白不过:认识倒是认识,只是很少接触而已。自然,他们没有深厚的交往,更不会轻易联合起来。
这种情形,正是大家所愿意看到的:皆大欢喜。
“好好好,认识就好,认识就好,这也算是他乡遇知。我们要好好庆贺一番”。
康祺向周围挥挥手,其他人纷纷离去,只留下李序南与仲逸,还有通判曹宁。
“今晚,大家一醉方休,我康某人做东”。
言语笑声中,康祺领着众人缓缓进了知府衙门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