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人,我们今日有何安排?不会还要继续走街串巷吧?”。
次日清晨,程默刚睁开眼就跳起来,匆匆来到仲逸房间。
昨晚,确实喝多了。
仲逸起的更早,洗漱完毕后,正准备用晚饭。
其实,在他心里,比程默更着急。
昨晚,与李序南交谈至深夜,据他打听:明日,有几名京官路过榆林府地界,他们在临近州府核查一桩案件,准备返京。
为首的,是刑部左侍郎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此事,樊文予已派人向李序南说过,只是仲逸当时在三边镇,还无法得知而已。
樊文予已通过在刑部的人脉,与他们搭上话。
新上任的刑部左侍郎,与前任为严氏一派不同,他的身后,是内阁次辅徐阶。
都察院那名左副都御史,与文泰一样,也是从刑部调往都察院。故此,他在刑部根基颇深,而樊文予通过刑部的同僚,自然能与之搭上话。
这一切,仲逸三边镇时,樊文予和李序南已开始打听。
当然,这都是因他们当初离京时,三人那次彻夜长谈。
鉴于此,一个新的计划正在形成
但这只是他们二人的定夺,最终能否实现,则要取决于多方因素。
“奇怪,罗兄弟那里去了?一大早就没见他的人影”。
见仲逸不说话,程默更加疑惑起来:今日,不会是有大的动作吧?
仲逸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罗英现如今是李大人的跟班,他要忙着搭理杂务,早饭后,咱们一起出城”。
如此一说,程默简直乐得不行:“这么说,我们与李大人、罗兄弟一起办差了?”。
“那还不回去收拾收拾?你现在代表的是翰林院,而翰林院的人,岂有一大早起床,却又不洗漱就出门的?”。
仲逸还欲叮嘱几句,却见程默已匆匆出门,回他屋里去了。
“仲大人,恕康某公务在身,不能陪你们一同到四处走走、看看,好在有李大人在,你们二人又是故交,就由他替我们知府衙门陪同吧”。
衙门大院中,知府康祺带着同知李序南,及数名随从来见仲逸。
他之所以派李序南随仲逸一同前往,原因很简单:在知府衙门中,从他这个知府外,就属李序南这个五品同知最能拿得出手。
也算是给仲逸极大面子了。
当然,他还有一层考虑:给仲逸面子,正是寄希望于他回京后,能早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无论免去一年税赋,还是升官进爵,都感激不尽了。
当然,昨日才见过面,毕竟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康祺自然不会真正关心仲逸的的得失。
恰恰相反,这是曾裸的不信任。
“仲大人,虽说你只是到城外附近的村落走走、看看,但西北偏远之地,不同于京城,况且此处北邻鞑靼军,故此,大人的安危不得不考虑”。
这时,康祺挥挥手,身后四名随从立刻上前,向仲逸拜道:“见过仲大人、李大人”。
这是?李序南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四人:体型健硕、举止干脆、利落,双掌抱拳后,一手再次落到腰间。
这个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平日配刀时,刀柄所在之处。
不用说,这也是习武之人。
“这是阿虎等四兄弟,身手不错,办差也极为稳妥,除负责二位大人安全外,但凡有其它差遣,可尽管吩咐”。
康祺笑道:“只是,他们四人平日里不喜言笑,但绝对忠心”。
说了半天,就是为他们二人安排一个:类似贴身护卫的角色呗。
不过,这些贴身侍卫,更像是在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睛。
“康知府,几位兄弟,他们是知府衙门里的吗?咱们可不能叫外边的人冒名官差啊”。
李序南再次打量一番,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见四人。
哈哈哈
康祺爽朗的笑道:“我的李大人,你来知府衙门才几日?仅是属下朝廷命官,都未一一见面,更何况是当差的兄弟们呢?”。
这话乍一听,倒也没有不妥之处,不过,他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说,李序南如今是这里的同知,说起来,也都是他们知府衙门的事儿,仲逸作为翰林院侍读,自不便插话。
“好了,你就安心陪仲大人去吧,回头本官将府里的人,再详细介绍与你”。
康祺笑道:“阿虎等兄弟四人,平日里很少露面,也罢,仲大人身为翰林院的栋梁,我康某人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终于提到自己,仲逸也就有插话的理由:“康大人思虑周全,仲某不胜感激,既是如此,也就不推辞了”。
末了,他转身向这四人道:“一路之上,就有劳四位兄弟了”。
“愿为仲大人、李大人效劳、万死不辞”,四人立刻拜道。
“言重了,我们就是到城外附近的村庄走走、看看,何来一个死字呢?”。
见仲逸已答应下来,李序南便再无推辞下去的必要。
场面上的事儿,若拒绝不了,那就要痛痛快快的答应。
只是,这四人毕竟是知府里的,在明面上还得由李序南这位五品同知节制。
程默与罗英分别为仲逸和李序南备好马匹,阿虎等四人也纷纷上了各自坐骑。
早饭后,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天气逐渐变暖,不少耕农已开始一年劳作。
逛街的人多了,临街店铺的生意也就好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随意,并无一丝异常。
仲逸等一行人,缓缓出了城门,因此次要体察民情,皆是布衣而行。
“仲大人,李大人,向北行三十余里,就是柳谷村,该村耕农居多,其中不少老农,对农活颇为在行”。
城门外,见仲逸似有朝北而行的迹象,阿虎急忙上前禀道:“,是否北行去柳谷村?请二位大人明示”。
不愧为康祺的心腹,说好只是负责安保,现在倒好,连去哪个地方,都开始插话了。
不用说,这定是康祺的意思。
想必,这个叫柳谷的村子不会太差,否则,这一带的村庄,为何单单提到它呢?
让你看到的,自是不怕你看到的,倘若你看到了,自然也是一片大好。
既然人家有这番苦心,岂能轻易否决?
仲逸与李序南心中再明白不过:路过榆林府地界的,刑部左侍郎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只是从南边绕道而行,并不来知府衙门。
一北一南,若他们继续向北而行,则越走越远。
当然,这恰是仲逸所期望的。
做戏,就应做足了。
“好,既然你们都这说,那便去柳谷村看看”。
仲逸目视前方,一脸认真办差的模样:“此次是为了解民情,除身着布衣外,所到之处,不得以任何方式扰民”。
“是”。
阿虎等四人齐声应道。
一旁的程默与罗英心中不屑一笑:喊声倒是挺大,就是不知道真本事如何?
要保护二位大人,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人。
“仲大人,李大人,此去柳谷村,区区三十里,何必骑马而行?既为体察民情,干脆一路走着去,顺便看看沿路风景”。
程默随意望望阿虎,意味深长道:当然,若有人觉得走路劳累、不胜脚力,大可以骑马而去。
“二位大人,三十里路确实不远,但临行之时,知府大人交代过:晚饭前,我们必须要回到府衙。如此算来,便是一个来回,本就在柳谷村呆不了多久”。
阿虎并不理会程默,只是向李序南禀道:“若这样的话,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不管怎么说,李序南是知府衙门五品同知,知府不在,只能请示他了。
“这个?若一路走着去,确实耗时,但骑马而行,难免看的不够彻底”。
李序南眉头微皱,略作思考一番,而后缓缓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四人一分为二,先派两人去柳谷村,摸摸情况,为仲大人的安全考虑嘛”。
末了,他补充道:“同时,提前组织本村里长、有经验的耕农到一起,以便仲大人问询,免得到时还要挨家挨户去请”。
“以本官看,李大人这个主意就不错嘛,既方便村民,又腾出不少时间来”。
见阿虎等四人还在犹豫,仲逸大声吩咐道:“阿虎,先叫两个兄弟去柳谷村,安排妥当后,我们随后就到。如此一来,晚饭前定能回府衙”。
话是这么说,不过,细细品来,似乎与之前不扰民、不露身份的初衷有些相悖。
现在看来,这些已不重要:去柳谷村看到的,也都是被人提前安排过的。
管大一级、压死人,况且,如此安排,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阿虎等人对视一番,最后只得照办。
他向另外两人吩咐道:你们二人,先去柳谷村,照二位大人的意思去做,我们随后就到。
“前面一快庄稼地,十分平坦,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只是无法完成浇灌”。
李序南指着前方说道:“看,现在还有干活的老农,过去看看”。
仲逸早已下马,他与李序南并排走着,身后的罗英与程默各自牵着两匹马,二人也谈的正欢,昨晚才喝一次酒,简直相见恨晚,话题多的不得了。
阿虎两兄弟默默牵着马,不紧不慢、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原本四个人,现在只剩他们二人,好在这一带距离知府衙门不远。
临行之时,知府康祺曾反复叮嘱:“若是仲大人、李大人出半点差错,他们四人提头来见”。
阿虎虽不知提头来见,是如何做到的?不过,他能看的出来。知府大人,对翰林院的这位仲大人极为在意。
其实,他们二人任务很简单:按照知府大人提前制定的路线,陪仲逸与李序南,走完一个来回就行。
当然,还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就目前而言,他们是对的:仲逸正朝柳谷村走去,虽然他们四人一分为二,但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哇,好大一块空地,如此平坦,太难得了”。
罗英惊道:“四周环山,中间却是平地一块,这算不算是小小盆地呢?”。
程默急忙附和:“是啊,是啊,四周高高,中间又低又平,可不就是盆地嘛”。
呵呵,其实,这块所谓的盆地,罗英早就光临过了。
仲逸等一行牵马走过,不远处,地里干活的村民,他们不由的放下手中农活,眼巴巴的朝这边望来。
罗英与程默急忙上前,与村民搭讪。
不用说,无论问什么,得到的回答都是一个字好。
当然,还有一句不会少:“若朝廷能免去一年的税赋,那就更好了”。
如此看来,康祺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什么?你们是客商?”。
一名老农不由的打量着眼前这六名客商,忍不住叹声气:“呵呵,衣衫如此整洁、所有人配马匹,这得要做多大的买卖啊?”。
这话说的,好在是闲聊,不然,该被老农打脸了。
当地人自然不能说康祺的不好,不过,绕开这个话题,闲聊几句,还是可以的。
“几位客商,你们都看到了吗?此处还未犁地,你们每人一匹马,何不在此赛马一番?”。
老农意味深长的笑道:“反正闲来无事,这么好的赛马场,不跑几圈,可惜了。还能为我们的地,松松土呢”。
言语间,所有耕农已收拾好农具,看样子是要回家了。
“好,老伯说的对,这么好的一块空地,不赛一场马,岂不是可惜了?”。
仲逸示意程默牵马过来,同时吩咐众人:“在南北两端各划一条线,我们六人,从南线同时出发,最先到达北线者胜,我有重赏”。
“好好好”,罗英与程默立刻拍手称赞。
一旁的阿虎二人也只得默默点头,没有半点脾气。
不就赛场马嘛,就是他们知府康祺在,恐怕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吧?
“哼,我看啊,就属那个白面书生最坏”。
正欲回村的村民中,一个中年汉子朝仲逸的方向抬抬下巴,不由的嘀咕了一句。
微微摇头,那老农则苦笑道:“你没看出来吗?这群人中,就属他的官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