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知府衙门匆匆出了一队人马,出城后他们直奔往南方向而去,负责看守城门的衙役见状:立刻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家都是茶余饭后,一家人围桌而坐说说笑笑的时刻,并未在意窗外情景。
大空寺内灯光正亮,僧人们也才用过饭菜,这个时候早已没有了前来上香拜佛的人,他们的日子也就轻松了许多。
“今儿个收了多少银子啊?”。
说话的是寺里的住持,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虽然他只是个名义的住持,但毕竟也是管着这些人的。
几个管事的大和尚,纷纷点头,以手指当算盘,嘀嘀咕咕的算着,脸上不由的笑出一朵厚厚的花儿来。
这几人围桌而坐,桌上有酒有肉,还算丰盛,只是这些东西不能明着吃,然越是这样,那种偷吃的感觉就越吊人胃口,往往总能比平日里多吃几口、多喝几杯。
“我这里三十两、我这里二十五两,还有这个香火钱”。
众人就这么算着,来银子的名目却很多:什么香火钱、向功德箱捐银子,还有为了讨个吉利的有钱人,额外赏的银子等等。
算了半天,那胖胖的住持满意摸摸他的光头,手里端起一杯酒:不错,不错,算下来这些日子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两了,很吉利的数字嘛,大家喝一杯。
酒肉穿肠过、心头无佛祖,这些人的胆子确实大的没边儿了,也多亏肠胃好,否则,满桌的酒菜如何下咽?
“头儿,你说这些银子我们真的要全部交给三爷吗?”。
这是个负责解读签文的僧人,此人在众人中向来以多谋而著称,这句话不止提了多少次?
当初樊文予抽到那支上上签时,就是这位大和尚解读的。原本发挥的很好,只是中途出去了一下,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够大师的感觉。
屋里这几人都有很深的交情,他们口中的三爷不是别人,正是被外人称为冯爷的冯三保。
那住持长长叹口气,默默的将酒杯放下,心中也似乎有些不甘但又无奈道:“不交给他有什么办法?毕竟这个大空寺是人家冯三保一手弄出来的,否则,那有我们兄弟今天的好日子?”。
说归说,这些人那个没有顺过冯三保的银子?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这才后来增加了人手,几乎每个僧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
当然,这种类似看管的状态并不包括夜晚,因为夜晚没有前来烧香拜佛的,也就没有了进项,况且这么多闲人呆在寺里,也总归是不合适的。
平日这个时候都是冯三保带着亲随来盘点,只是今日临时有事儿被叫去了知府衙门,这才耽搁了下来。
“这银子,我们还是实打实的向他交了吧,最近事儿多,没听说吗?朝廷来了钦差,那个什么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可不是好惹的”。
假住持此刻要吐真言了:“这个档口,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一旦出了事儿,谁也躲不过去。再说了,我们这个大空寺不仅仅是为了这点银子,盐务的事儿,不也都在这里谈成的吗?”。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还是大哥说的对,银子虽不少,但冯三保派出的那些眼线都掌握的差不多了,除此之外,还能刮出来多少?不值当、不值当啊。
有酒喝、有肉吃,一年到头不受冷、不怕热,再过几年还能攒下不少银子,这么好的差事上哪里去找?兄弟们还是知足吧。
看来住持主意已定,众人也就一门心思打定了主意:先就这么滴吧,以后的事儿,还是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呵呵,众人一阵乐,很快就知足了。
“哎,你们知道吧,仅凭我这几句话,那个王大公子二十两银子就到手了”。
“你那算啥?上个月吧,钱家二公子,看上了西街的刘家女子,来算姻缘的,我只说了不到十个字:五十两银子到啦”。
“听说了吧?这冯三保仅是向盐商卖了一单盐引,千两的银子就到手,还有他们与曹知府、盐课衙门的同提举王核等一起串通,再派人贩私盐,那最起码也是一万两的银子”。
呵呵,现在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了吧?你们那点银子,连九牛一毛都不如。
知足常乐者,无非就是因为有银子而已,至少,大多人是这样的。
今晚是有月色的,只是月光微弱了些,用文博远的话说这个大空寺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但仅从外形来看,该有的建筑还是基本像那么回事儿。
院墙、屋檐,连同寺院特有的菱角,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这建筑在这些人眼中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的感觉,时间久了,便是与酒楼客栈,甚至自家房舍没有半点差别。
胆子这东西,有的是来自天赋,而更多还是练出来的。
别的不说,就在这山野寺院之中,随便一个人你吃肉喝酒试试?
一阵风过,不知什么夜鸟叫了一声,而后拍打着翅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留下院子柱子边里那同样随风摇曳的大灯笼。
不大会儿的功夫,连同住处在内,几个和尚估摸了半天:看来今晚冯三保是不会回来了,这里没个找乐子的地方,几人商议着:干脆一起去赌钱算了。
这和尚的日子过得真惬意,怪不得个个都身材发福了呢。
不经意间,一个身影腾空而起,如同方才那只夜鸟一样,瞬间消失在夜色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一阵敲门声后,两个小和尚懒懒的打开寺院的大门,却见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向里冲进来,拦也拦不住。
听闻动静的其他和尚们也纷纷朝这边走来,一脸的懵懂:到底是什么人,敢夜闯大空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