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夜虚观分外热闹,陆陆续续有其他门派的弟子来来往往,谢文和其他凡人们在干活时抬起头,总能看到各色各样的人在空中御剑而行,那可都是筑基期以上的修真者。
最高峰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数十个人并列而飞,场面颇为壮观。
然而,谢文看在眼里,心情却已经十分平静。通过吕如林了解了修真界的体制之后,他已经彻底丧失了那种新鲜感,只剩下乏味和无趣。
与之相对的,是这几天夜虚观观主诸葛清正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要接待很多盟友派过来的弟子们。甚至连在后山闭关修炼的长老也出动了好几个。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天之后的“种灵大会”。
夜虚大殿里,八个门派纷纷过来献上贺礼,各种修真界的奇珍异宝摆得琳琅满目,看得诸葛清满眼放光,合不拢嘴。
“没想到千年罕见的血瞳术,居然出现在夜虚观,真是可喜可贺啊!”八个门派之一,神在宗的长老献上贺礼后,对诸葛清恭维道。
“哪里哪里,我们九大门派,世交千年,早已不分你我。今夜虚观得此奇遇,当与诸位盟友共享才是,岂会独藏呢?否则,我夜虚观也不会办此种灵大会,邀诸位道友过来共同见证。”诸葛清马上和颜悦色地客气道。
“诸葛观主谦虚了,依老朽愚见,将来盟主之位,当由夜虚观定夺才是。”神在宗长老笑道。
“哈哈哈……”此话一出,诸葛清随着众人哈哈大笑,算是把这个话题掀过去了,再谈下去,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夜虚观举行种灵大会的用意,但大家也愿意成人之美,顺水推舟。无他,只因血瞳术这非同寻常的能力,是一众修真者无法企及的。
修真者的智力,与凡人无异。一旦发生战事,自己即便身居高位,对局势的判断也极为有限。这时候时常要倚赖众人的意见,不耻下问。而血瞳术所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那种能够分析战场形势,迅速作出判断的诡谲能力,已经被历代修真者所印证了。
得血瞳术者,虽未必能称霸一方,但在实力相当的战场较量中如鱼得水,不在话下。就连大楚国君座下,也有三位具有血瞳术的臣子。由此可见,这血瞳术的重要性。
三日后,八大盟友的掌门以及弟子们到齐了,由招待弟子引至三清台落座,夜虚观闭关的长老们也悉数尽出,不想错过这场大事。
这当中,有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格外引人注目。他穿着一身破衣烂衫,虽然打着补丁,但看起来还是极其寒酸。此人正是吕风在夜虚观呆了大半辈子,也只见过一次面的师父,陈玄策长老。
作为闭关而出的长老之一,他穿过众人席位时,遇到不少熟人面孔,都是几百年前有过往来的家伙,现在都已两鬓斑白,身居高位了。
“陈长老真是特立独行,别具一格啊。”有个认出他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调侃起来,“贵观举行如此大会,也改不了陈长老一贯的作风。”
陈玄策理都没理对方一下,径自走过对方身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让后者一顿不是滋味。
而在他的身边坐着的,是个同样一脸阴霾的老者。
“炼丹阁的丘自在长老,好久未见了。”陈玄策破天荒地打了招呼。
“嗯,好久未见了,陈长老。”丘自在看着三清台的正中央,眼神恍惚地应道。
“我前几日收到弟子的来信,胡茵在家中仙逝而去,算是善终了。”陈玄策淡淡道。
听到这话,丘自在表情明显变了变,嘴角浮现出苍白之色,脸更加沉了下去。过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叹了口气:“是吗…那倒也算好事了。”
“好事吗…”陈玄策的语气不置可否,“你跟胡茵唯一的骨肉胡杏儿,如今都作了古人,你也算是妻离子散,在这修真界,确实称得上是好事。”
丘自在没有应话,两眼无神。
“与叛逆之人相亲,确实是十分避讳的事,更何况有了骨肉。现在胡杏儿已死,更没有相认的必要。”陈玄策讽刺道。
“陈长老,你我在夜虚观共处三百年有余,何必挖苦老朽。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吧。”丘自在道。
“重要的事,倒是没有。”陈玄策古井不波地说,“不过,一个月前胡杏儿之死,我已经派弟子查清楚了,是血瞳术家族的继承者李克正所为。这丫头人缘不错,竟然有人善后,处理后事的,好像是个叫谢文的凡人。”
“谢文?”丘长老喃喃自语着。
“嗯,听他的队正说,此人是个愣头青。当晚胡杏儿死时,此人居然扬言着要复仇,看来也是个短命鬼啊。”陈玄策古怪地笑了笑。那种笑容,隐含着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沧桑。
“凡人嘛…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丘自在默默应了句,不觉中咬牙切齿起来。
众门派长老与掌门坐在观众席上,中央是个偌大的广场,名曰“三清台”。
夜虚观重要的祭典和集会,都会在此处举行,几乎是夜虚观最庄严的地方,可容万人之众。
如此大的地方,平素自然免不了需要凡人打杂,做些清扫灰尘之类的工作。而此刻三清台,各大派弟子悉数到场,座无虚席,便更加需要凡人侍候。当所有修真者落座之后,便能看到夜虚观凡人弟子们端茶递水的忙碌身影。
这些打杂的凡人当中,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显得毫不起眼。
呼!
忽然只见一道灵光从空中闪过,正是夜虚观观主诸葛清。他手持拂尘御空而行,落到三清台正中央的位置,面向诸人微微躬身,拱手道:
“诸位道友来蔽观捧场,令我夜虚观蓬荜生辉,我诸葛清感激不尽。诸位舟车劳顿,贫道不敢怠慢,种灵大会,便开始罢!”
“喝!”
便见诸葛清一扬拂尘,大喝一声,拂尘甩向空中。他双指放于唇前,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指空中拂尘:
“雷荆大阵!”
顿时,空中一阵电闪雷鸣,一团迷雾从三清台的正上方笼罩而下,将整个三清台包裹得严严实实。肉眼所见,迷雾当中时时有电光闪过,似乎一入其中,便会被闪电劈得四分五裂,看起来凶险万分。
不过,众修真者们却个个面色平静,纷纷睁开法眼朝内望去。即便只有炼气期修为的人,在法眼之下,迷雾也能烟消云散。
这所谓雷荆大阵,不过是修真界最低级的阵法之一,对修真者几乎不起作用,唯一的用处就是防备凡人。
当凡人踏足其中,便会被蒙蔽视野,随时会被雷电劈中。除非……
除非具有血瞳术之人,能够看破迷雾中的雷电落点,进而提前闪躲,存活下来。
布下这雷荆大阵,正是为了向八大盟友验明李克正血瞳术的正身,而不是什么把眼睛涂红的冒牌货。虽然不是什么必要的步骤,但胜在场面宏大,而修真界有时候很讲究场面。
大阵布成后,观众席中,许多打杂的凡人见此情景,都不觉一愣,然而,却有一年轻人,忽然抬起头来,张望过去,浮出一丝冷笑,暗道:“原来这就是雷荆大阵,还真是唬人得很。”
此人自然就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谢文。这些天,他已经打听过种灵大会的很多细节,所以对所发生的一切都处变不惊。
在他的张望之下,三清台的正南台阶处,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显现出来,正是李克正。还是如往常一般一脸阴沉。
李克正一出现,观众席上便出现一阵呼声和掌声,热闹非凡。
然而看到李克正,谢文眼中很快浮现出怒色,牙关紧紧咬住。
“残忍地吃过那么多人,此刻却被这么多人簇拥着,奉若神明,这原来是个如此荒诞的世界。
听说每一个被吃之人,都要提前沐浴更衣,斋戒三日,甚至要整日朗诵四书五经,以示虔诚,之后才有资格成为血瞳术的祭品。
修真界的繁文缛节,才是比吃人更加让人厌恶的存在。”
谢文的心理活动,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随着李克正正式踏入迷荆大阵,众人顿时心潮澎湃起来,异口同声地大呼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