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夫人听出来了,这两个人之前肯定吵过架,对这件事的意见分歧太大。
但从心底里,查理夫人不愿意这件事再拖。
夜千宠紧了紧手里的杯子,坦然的看向战辞,“师父,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研究,让您清醒、下床,是希望可以借助您清楚、公正的去了解当年的事,但您现在让我觉得,仓促、草率。”
“呵?”战辞直直的看向她,几乎没有表情。
那种冷厉、阴睨,很难用言语描述。
余歌看到了她紧握杯子的动作,知道她虽然说得很通畅,但面对她敬重的战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战辞此刻的眼神和动作,说明了她刚刚的动作并不多余。
如果她没控制好语调,换更猖狂的口吻,战辞恐怕要掀桌了。
“你现在是后悔把药用在我身上了,是不是?”战辞睇着她,道。
夜千宠握着杯子,不言。
战辞朝蓝菲亚伸手。
蓝菲亚正在削水果,一脸不明的看着他,“怎么了?”
“刀借我。”
然后一转手,把刀递向夜千宠,“来,师父亲手把刀递到你手里,你现在给我一刀,后续就不用浪费了,把我了结,这案子就是真正的世纪悬案。你们,一个杀害战友,一个杀害师父,正好绝配,去双宿双栖,好不好?”
这些话说得并不冷漠,但是越不疾不徐,越是透着讽刺。
夜千宠一下子眼眶发酸,“师父,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你当初为什么选我?”
战辞一扬手,刀子“嗖!”一下插进了沙发里。
“你以为我想?你若不是大哥的女儿,我会看得上你?!”战辞蓦地拔高声音。
夜千宠甚至被吼得肩膀一抖,杯子里的水晃了出来。
余歌皱起了眉,抬头看了一眼,低声:“战辞!”
战辞没搭理余歌。
目光狠狠盯着她,“你还知道是我选的你嗯?不是我,你现在不知道在哪条街上混着!别忘了,让你进入这个领域、让你超越常人、让你顺利研制都是我给你的本事!”
“你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后悔把给我,是不是还想拱手给寒愈去?”
夜千宠终究是红了眼,“师父,您这么可以……”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现场那么多人,没一个人有反应。
最后是余歌站起来,把沙发上插着的刀子拔出来,放到桌上,“好了,今天不是聚在一起吃饭么?”
宋仁君也拍了拍战辞的肩,“你现在身体也没大好,别太激动。”
客厅里陷入片刻的沉寂。
也是那样的时间,佣人开门,有人走进来。
“这么好的机会相聚,怎么没人通知我?”
刻薄男似笑非笑的走进来,手里两个核桃咔嚓、咔嚓的盘着,单手插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也只有目光扫过她,见她眼眶发红,眸子才轻轻眯了一下。
长腿直接迈到了她身侧,蹲下去,“谁惹你了?”
这么温和、亲密的姿态,明显就越发拉仇恨。
战辞脸都要黑了。
男人却视而不见,略嘲讽她,却几分宠溺的语调,“出息,你说你在我面前多嚣张?国际上更是横行霸道,怎么反而被一帮老弱病残欺负成这样?”
老弱病残。
战辞那张脸是彻底黑了。
但他这么说,自认也没有错,本来宋仁君就身体不好,战辞的身体自然也没康复,余歌又是个年长的,蓝菲亚一个女子,就勉强算是弱势群体吧。
可不是老弱病残?
查理夫人从男人进门的时候就在看他。
看着他跟以前的寒愈完全不一样的肢体行为,以及说话的语调。
这会儿,男人正看着她,“他们逼你对付我?”
以前,寒愈在他们面前也是绝对不会这明目张胆对千千温柔,没想到,他居然比寒愈还要张扬?
查理夫人忽然觉得,现在的寒愈,有些出乎意料。
“行了。”男人拿走她手里的杯子,低声,“我正好手痒,给你做饭,你帮我尝尝味儿去?”
那态度,好像蓝家是菜市场,他说来就来,走了还把她这个小白菜带上。
夜千宠却也轻轻摇了一下头。
男人忽而失笑,“堂堂一届女王,坐这儿让人指着鼻子骂?你还受虐上瘾了?”
她抿唇,毕竟都是她长辈,而是都是痛失挚友的人,她可以理解。
“我看不下去!”男人略变脸,把她从沙发上带了起来。
揽着她的腰,动作显得很强势,但又掌握很好,不会把她弄疼。
末了,男人才看向坐在夜千宠旁边的余歌,“祖太,不知道您在,没带礼物,下次给您补上!”
余歌先是没怎么反应过来,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跟自己打招呼,毕竟她没自我介绍。
他却认识她?
不过推敲一下,也不奇怪,只不过,他叫她祖太,就是自己降了一份辈分,跟夜千宠一个辈来喊的她?
算起来,余歌、寒愈的姑奶奶北云晚、还有当年内阁风头无俩的女政顾吻安是好友,所以余歌和寒愈的爷爷是一个辈分,他喊她奶奶就行的。
所以,余歌对这个搓核桃的寒愈印象是不错的。
夜千宠当然是被他带走了。
也因此,在场的两个女士、同时也是对刻薄男不约而同印象不错的查理夫人和余歌把场面圆了过去。
上了车之后,夜千宠始终没有开口过。
林介开的车,刻薄男陪她坐在后座,知道她烦核桃的声音,很自觉的收起来了。
就这样安静了一路。
回到郊外的别墅,刻薄男让林介先进别墅去了。
他下了车,给她开了车门,没见她下来。
弯下腰,隐约看到了她转过去的脸上两行水滴划过。
男人神色略微沉了沉,嗓音倒是缓和,“下来吧。”
他朝她伸手,但她从另一边下车。
夜千宠打算绕过车身的时候,男人把她拦了下来,“没必要这样,多大点事。”
她抬头忽然盯着他,像是憋了一路的委屈终于爆发。
“既然没多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出来!你出来接受审判,你来给自己一个公道啊?凭什么你要躲着,让我来顶着所有压力?”
男人看着她越说眼圈越红,拳头捏紧冲着他发火,可知她刚刚被人说得多难受。
说她是猫养大的狗,说她忘恩负义,毫不留情面,怎么能好受?
男人俯首,握了她的肩,“你的伍叔在不在无所谓,但你听清楚,不管我杀没杀你爸,这事我受着,不要你再去斡旋受委屈了,明白没有?”
夜千宠情绪波动,不得不咬唇压着。
“你知道郁家律师团有多厉害么?”她声音哽着,“师父请郁家出面,你没有胜算!”
男人只略微扯了一下嘴角,
“你别忘了我是谁。除了手伸不到洛森堡,哪怕把我告到联盟会法院,谁能办我?”
她冷笑,“你以为这还是上个世纪?现在是网络发达的社会,舆论才是最大的中坚力量……”
他忽然抬手,抚了抚她的唇,“都快咬破了。”
成功把好好的话题全部岔了过去。
也是夜千宠忽然留意到他的话,噤了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可以进去了?”男人见她安静下来,略勾唇。
她转身往里走了。
男人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她快进门了才迈着脚步跟上去。
夜千宠进了客厅,拿了自己的保温杯。
然后他进来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过去,“你怎么认识余医生的?”
男人微微弄眉,“她是我姑奶奶的友人,我认识她才不奇怪,不认识不是反而怪了?”
夜千宠屡不清楚寒家祖上的关系,当然不会深究。
但是她在想,刻薄男这个病,伍叔是在她爸爸去世后得的,那时候刻薄男才第一次出现,他上哪儿见过余医生去?
还没细想,男人开口:“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她摇头,不挑。
男人转身走之前,倒是抽了自己西服里的帕子给她递过去,“猫尿,擦一擦。”
夜千宠看着纯黑色的手帕,很少见,本来要接的,但是一听他这话,打消了念头,转身抽了一张纸巾。
男人见她这赌气的动作,忍不住勾唇。
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把林介叫来。
“你最近回一趟洛森堡。”
这太突然,林介一时没反应,看着她,等着后文。
她却没说,只道:“回去之后,我会和祖奶奶联系,具体事宜,她会找你聊的,你配合她,到时候有问题再找我。”
林介当然只能点头。
“我不在,您的安全……”
她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出现,我不会有事。”
也对。
林介走了的第三天,一纸函文发到了刻薄男手里。
夜千宠正好在,第一个见函文内容,上面的控告原因写得清清楚楚,一级谋杀。
没想到师父做事这么果决、迅速。
刻薄男把东西拿过去直接压在了一沓子文件底下,毫不在意,也不要她看。
“你就不打算找个律师?”她蹙起眉。
男人似是而非的勾唇,“白花那个钱,不如多给你买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