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落下有些时间了,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夜风刮得正紧。
咚咚咚……
呜呜呜……
宛城东,旷野上鼓号齐鸣,无尽的肃杀之气伴随着雄浑嘹亮的声响,在天地间激荡回转,久久不息。
几万汉军主力浩浩荡荡朝着宛城东门掩杀而去,远处看不见的黑暗里,此刻正有一只恐怖巨兽,张开了钢铁爪牙悄然接近。
清越的金属摩擦声中,商禹缓缓策马回头。这一战,事关虎狼营的生死存亡,关系到自己能不能早点回归。
他慢慢掀起头盔前的狰狞面甲,露出了一张冷峻到近乎死寂的脸庞。
在暗淡的夜色当中,商禹能够感觉到那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灼热眼神,属于所有准备好了上阵厮杀的勇士们。
商禹奋力扬起手臂,用激昂的声音说道:“兄弟们!我不想也不能骗你们,今天晚上将会有一场极其恶劣的战斗,那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曾经历过的战斗。”
“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可能在战斗里死掉,倒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
夜空寂寂,鸦雀无声,所有的虎狼营士卒都听到了商禹讲话,将士们全部屏住了呼吸。
商禹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看到他带领着五千虎狼之士,在开阔的战场上,正和汉军精锐部队拼命的惨烈搏杀景象。
于是商禹说话的音调再度拔高了几分,在这夜空之下翻滚激荡。
“不过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没有倒下,就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任何一名战友。”
“我商禹,将永远冲锋在战斗的最前面!”
“绝不抛弃!”
“绝不放弃!”
商禹的话在虎狼营里已经比圣旨还要神圣,在士卒们的眼里,商禹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专门来拯救他们这些苦哈哈的。
过去一百多天日子里,他们过上了以前自己八辈子都不敢想的日子。
不仅可以吃饱肚子、吃上肥肉,隔三差五的还有白嫩嫩的女人享用,那些可都是从前看都不敢看一眼的老爷太太或者小妾啊。
那要是被本家发现了,少不了挨一顿毒打。
商禹再度高举左手,虎狼营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渐渐平息下来。
“点燃火把,全军出击!”
……
汉军的后阵,得了将令的孙坚面对着数量相差无几的贼寇,冷然道:“哼!黄巾贼寇果然多狂徒啊。”
只见他举起古锭刀,环顾左右吩咐道:“重步兵全线出击,轻步兵护住左翼,乡勇护住右翼。弓箭手,把那厮给我射出千百个窟窿出来!”
孙坚指的是脱离了大部队,独自拍马杀过来的商禹。
呼呼……
传令兵使劲儿挥舞起手中的三角令旗,一道道军令被迅速传达到各部司马耳朵里。
咚咚咚……
呜呜呜……
激越澎湃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支全身甲冑的重甲步卒从汉军阵中杀出,排列成前后三排、每排五百人的方形大阵。
紧跟在重甲步卒身后的是一千五百名汉军弓箭手,他们排列的同样整齐。
重步兵的左翼是一千五百名轻步兵,右翼是孙坚招募的一千名乡勇兵。
总共五千五百名汉军,好整以暇,等着贼寇飞蛾扑火般地撞上来。
……
“哈!”
商禹大喝一声,手里拿着命人打造的,重达百斤的丈八点钢长矛,高高举过顶。
他的身后,五个千人方阵开始向两翼缓缓展开,从行军阵型转变为攻击阵型,在宽度上和对面汉军的整个阵型大致一样。
当虎狼营行进到距离汉军只有一里左右的位置时,商禹率先动了,他要把场子给燥起来。
“驾!”
商禹狠狠一夹马腹,催马疾进,身后有漫天烟尘滚滚卷起,把他身后的火光都给遮蔽住了。
此刻他身上的铠甲是步兵用的那种,并不是骑士专用的铠甲。
另外他给胯下的战马在最易受到攻击和撞击的颈部,覆盖了一大片铠甲,同样这片铠甲一看就知道不是专门的马铠。那是从步兵铠甲上拆卸下来,胡乱连接拼凑起来的。
如此,才勉勉强强把商禹打造成了一个“铁浮屠”。
得到主人前进的命令,这匹健马忠实的开始执行,拼劲全力奔跑,四蹄下的原野正如潮水般倒退。
如果能看到,你会发现它的嘴角,开始有一丝泡沫状的东西出现。
商禹霍然抬头,前面就是汉军整齐的方阵了,浓烈的杀伐气息虽相隔数百步,亦能清晰的感受到。
“呵!”
商禹的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仿佛有幽幽的火焰在他眸子深处燃起。
一骑当千,挡者披靡。
可能这是每一个热血男儿,做梦都想办到的吧。
汉军后阵,弓箭手们从步兵预留的通道,快步移动到最前面。
“弓箭手准备!”
军官斜立在军阵最右侧,侧身面对单骑飞至的商禹,右臂高高举起。
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冷漠的开始张弓搭箭,根据自己无数次杀戳得来的经验,将手中弓箭的射角调整到最佳角度。
在一片片刺耳的嘎吱嘎吱声中,一张张长弓被他们拉成一轮又一轮满月,锋利的羽箭已经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放箭!”
军官高举的右臂狠狠下落,所有弓箭手面无表情的松开扣紧的手指。
嗡嗡……
弓弦反弹的声响连成一片,无数支锋利的羽箭疾速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雨,向着疾驰而至的商禹呼啸而下。
咻咻咻……
无数的羽箭在商禹耳边划过,噗噗扎进了泥地里。
叮叮当当……
落点在商禹和战马身上的羽箭也有不少,如同****般倾泄而下。
看那商禹,运目如电、轻舒猿臂,把一丈零八寸长的点钢矛挥舞的风车一样,水泼不进。
就算偶有那么一两支箭漏网,射在了重甲和马铠上,也就叮一下轻松被弹开,商禹的迅猛冲锋竟是丝毫未受到阻挡。
面对骑兵冲击,通常是临阵不过三矢,全体汉军弓箭手在完成射击后,都给愣在原地。
数千只羽箭呀,连这贼酋的皮都没擦破!
商禹身上的黑甲、头盔上的恶鬼面具,在他面前的弓箭手看来仿佛来自地狱幽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寒。
霎时间,空间好似凝固住了,弓箭兵眼睁睁看着魔鬼举起手里面的点钢长矛,锋锐的矛尖化作一道乌黑的闪电,直直刺入自己的胸口。
然后这名弓箭手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飞了起来,他仰头看到了商禹的背和马屁股,这是他年轻的一生最后的记忆。
严正的汉军阵列被撕开了一道不起眼的缺口,好戏刚刚开始。
“竖盾!防御阵型,快!”
汉军百夫长来回跑动,命令士卒快速做出反应调整。
嚓嚓嚓……
一千五百名重甲步卒,几乎同时将手中大盾重重地插在地上,发出一片巨响。
顷刻之间,三堵坚实的盾墙已经横亘在商禹的必经之路上。
“嗷哈!”
商禹兴奋的大喝起来,手中长矛夹在腋下端平,靴子上的马刺噗一下扎进柔软的马肚子。
轰隆隆……
铁蹄声更急,刚刚直刺长空的长矛压了下来,锋利黝黑的矛尖在汉军重甲步卒眸子里,迅速放大……
“嗯!”
孙坚的眸子里首次有了凛然之色,这个可恶的贼酋竟然骁勇如斯。
假如自己和他易地而处,又会怎样呢?
咚!
商禹的长矛轻松洞穿了大盾,和捅破层薄膜一样简单,毫无阻碍的刺穿了躲在大盾后面的汉军步卒。
有大股血液标枪一样射出,然后顺着矛尖流成一条细线淌落。
滴血的锋利长矛,紧接着从后面两名重甲步卒之间呼啸而过。
还不等这两名汉军步卒转过念头,前排同袍的尸体已经重重砸了过来。
砰!
一声闷响,两名重甲步卒同时被撞倒,铁人铁马席卷而来的强大惯性,绝非人体所能阻挡!
咔擦!
巨大的铁蹄凌空踏落,恶狠狠践踏在一名汉军步卒地胸口。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在附近的汉军步卒耳际回荡,每个人觉得自己的胸腔猛然一窒,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
“去死!”
第三排汉军步卒,终于有人挥刀斩出,还有两杆长枪从左右两边刺向商禹。
商禹嘴角霎时绽出一丝冰冷的哂笑,且看我怎么破你!
控缰的左手疾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左边汉军的长枪,那名汉军才起了夺枪的念头,商禹猛兽般的力量就从枪杆上涌动而来。
汉军连人带盔甲近两百斤的重量顷刻被带动,往左侧摔飞出去,脑袋重重撞在拿刀的汉军甲胄上。
咔吧,脑袋断了。
哎哟,拿刀想砍马脖子的汉军,踉踉跄跄把自己送到了铁蹄之下。
商禹手中的长矛带着一抹耀眼的寒芒,从右边那个汉军的颈部轻松扫过,血光崩溅。
一颗眉目兀自狰狞的人头顿时高高抛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还保持着前扑姿势,只是握在他手里的长枪软软杵在了地上。
“嗷……”
商禹仰天长嚎一声,手中长矛再次斜斜举起。
倏忽之间,他便已经冲透汉军重甲步卒的三堵盾墙,远处汉军大纛看着是那么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