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说不凶险,也说不安全。虽说和平年代,没有兵患,大家都愿意安居乐业,但是总有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打着难以揣测的心思盯着路过的外地人,有时看人势单力薄,便厚着脸皮直接伸手要钱。秦君临在路过踏虎镇时便遇见了这样的情形。当秦君临带着秦雷从面馆走出来准备继续路时,一个精瘦的二十来岁的男子在街道堵住了他们,这个男子目露凶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男子交叉着双手,恶狠狠地说道:过路费!
秦君临仔细地打量一下这个男子,心里觉得自己大概只要一拳,就能让他老实。但当他环顾四周时,却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四周,同样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就有好几个,其中包括了一个抱着孩子的肥胖的女人。秦君临毫不怀疑,一旦他不如他们的意,这个女子一定会第一时间扔掉手中的不满周岁的孩子冲来,而且她绝对是第一个冲来的人,因为她离他们实在太近。
秦君临很快作出了对策,他决定投降,破财消灾。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见不得人的事,有钱的人自然会用钱去解决问题。他伸手从怀里掏钱,四周呈包围状站位的人紧张地望着他,他们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秦君临是掏银子还是掏刀子。离得最近的精瘦男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预留下逃跑的空间。
秦君临的手触摸到了怀里硬邦邦的银子,他喜欢这样的触感,虽然现在他也感到无比遗憾,就像他整个人掉进了粪坑一样。
“喂!你们胆敢讹外地人的钱?”一个看似文弱的汉子从面馆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把剑,剑鞘朴实无华,但镇的人看见这把剑就像看见了阎王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对,这把剑就叫阎王剑,他的剑柄刻着阎王的头像,狰狞无比。
大家犹豫了一下,见汉子没有动手的意思,便赶紧拔腿就跑,完全不顾及拦路打劫者的脸面。
汉子吐了口口水,说道:欺软怕硬的家伙!喂!
秦君临赶忙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秦雷死死地盯着那把剑柄刻着阎王头的阎王剑。
汉子看着秦雷,温柔地说道:举手之劳。小兄弟,你怕这把剑?
秦雷想了想,摇摇头。
秦君临赔笑道:大概小儿喜欢这把剑。
汉子笑了笑,说道:哦,这可有意思!两位这是要到哪里去?
秦君临忙道:我们准备去南方。小儿有个怪病,听说南方有神医,所以…
汉子又笑道:何须要到南方,我云龙山就有位神医,怪病不怪病的,都药到病除!走,我这就带你们去!
秦君临犹豫,想要拒绝,但看到汉子有意无意地拿着剑戳地,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来,只好在后面像只焦虑的绵羊一样乖乖地跟着。
县府,新任的县官和他的师爷正在后花园下围棋,县官和他的师爷下了三局,都是县官赢。这是第四局,又是县官赢了。县官不快地把棋盘的棋子搅乱,说道:师爷,你能不能赢本官一次?下棋总是赢的话,会使人有寂寞的感觉。
师爷笑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想赢大人,是小的真的赢不了大人。
县官摊手,说道:这就没意思了,一个人若是没有对手,不输几次,总觉得是个遗憾。
师爷笑道:不如大人让小的几个子,那样大人就不会觉得没意思了。
县官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师爷,脑子转得够快。来,本官让你三子。
这时,有官差来报:大人,瘦猴来报案。
县官搓搓手:难得有案子来了,如今太平盛世,没有案子,本官才华几要埋没不显了!快,把这个瘦猴带到公堂!师爷,你先去准备,本官换了官服即刻就来。
县官换了官服,立刻赶往公堂,师爷已经在等候,站堂的官差也已经就位,因为是新任的县官,为了给县官一个好印象,所以站得特别笔挺。瘦猴跪在堂下。
县官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堂下何人?有何冤情?快快报来!
瘦猴抬起头,说道:禀大人,小的是本县的瘦猴,小的有要事禀报。
县官:哦,快说,有何事禀报?
瘦猴道:禀大人,云龙山强盗阎王剑朱狄,正在县城,身边带着一大一小,恐怕是新招的强盗,此刻正往云龙山方向去了。。
县官:阎王剑朱狄!那个通缉悬赏一万两银子的阎王剑?!
瘦猴:正是!
县官摩拳擦掌,兴奋地道:好,真是太好了!本官早就想为民除害,没想到他竟然自投罗网!你,瘦猴是吧,待本官捉拿住阎王剑,定会重重有赏!
瘦猴喜笑颜开,似乎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晃荡,他赶紧道:谢大人!
县官大喝一声:捕头!
师爷突然站起来,叫道:慢!大人!
县官不悦,敢在公堂公然与自己叫板,这比下棋赢了自己更加后果严重,若非顾忌自己初来乍到势力不稳,否则师爷此刻就已经被按倒在地打五十大板了。
县官歪斜着眼睛望向师爷,高傲如冬日湖里的白鹅,说道:师爷有何高见?
师爷前,嘴巴凑在县官耳边,道:大人,若真是这阎王剑,我们可惹不起!
县官心里嘀咕一声,说道:他后台很硬?
师爷道:不是,阎王剑朱狄武功高强,在古月国没人是他的对手。我们的前几任捕头,都死在他的手,还有京城派来的金牌捕快,无一幸免!就是国主派军队围剿,也对他无可奈何。
县官倒吸一口冷气,道:此人竟然如此厉害?!那依师爷之见?
师爷斩钉截铁地道:拖!
县官:拖?好,就依你之见!
县官一拍惊堂木,道:捕头!
捕头战战兢兢地站出来,颤声道:在,大人。
县官道:本官听说你身体有恙,可是事实?
捕头一愣,随即说道:是的,大人,小的身体不适,恐要多修养几日。
县官道:本官命你即刻回家,将病治好,然后立刻去捉拿阎王剑朱狄!在身体恢复之前,切不可打草惊蛇!
捕头双手抱拳,回道:是,大人!小的绝不打草惊蛇!
捕头立刻领命回家治病,出了衙门,他顿觉神清气爽,脚步轻快,不由得想,跟着这样的官做事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也。
看着捕头轻快的步伐,瘦猴心里直打哆嗦。果然,县官一拍惊堂木,喝道:瘦猴,你行事莽撞不瞻前顾后,差点打草惊蛇误了大事,原本理应打五十大板以作警醒,但念你初衷良好,便打你二十五板好了。记住,下次绝不可再如此莽撞!退堂!
阎王剑朱狄带着秦君临和秦雷大摇大摆地出了县城南门,一路走了十几里山地,俱都平安无事。在半路,有一家酒肆,里面坐了有三五人,看样子是走江湖的生意人。
秦君临道:壮士,我们进去喝点酒水?
阎王剑右手紧紧地按住剑柄,眉头紧皱。秦雷好奇地看着酒肆里的人,因为他看见一群野猪坐在酒肆里喝酒。
阎王剑低声喝道:快离开此地!
秦君临心里一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酒肆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从酒肆里走出来,春风满面,笑道:哎哟,几位客官进来坐嘛,我们这里有…
阎王剑朱狄道:我们不饿也不渴,我们还要赶路。走。
老板娘伸手拦下三人,笑道:客官,我这小店今日才刚开张,几位说什么也要捧捧场呀。
阎王剑突然拔剑出来,剑尖指向老板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板娘哈哈大笑,笑声粗犷,令人心里发寒。酒肆里的食客跟着大笑。
秦君临拉着秦雷躲在阎王剑身后,悄悄地往后退。
一个食客笑道:这个贫瘠的世界,有着原始的美味。
老板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笑道:你这身精肉,一定很有嚼劲。还有这小娃娃的肉,一定很嫩滑,适合——
“水浸白切!”酒肆里的食客齐声叫道。
阎王剑大喝一声:找死!
阎王剑举剑刺去。
秦君临拉着秦雷撒腿就跑。
秦君临,肉食者,出门有车马,登山有抬轿,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平日还鄙视那些烈日下脱掉衣露出结实肌肉的劳作的汉子,认为他们虽然人之为人,却只是动物之人,因为他们没有脑子和思想。但是现在,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没有脑子和思想的动物之人。他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跌倒,也许自己饿了,也许脚踢到了石头,或者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跌倒的样子很难看,像狗吃屎一样,自己的嘴巴也弄了一嘴的泥,这泥土是黄色的泥土,所以看去真的像是刚刚吃了屎留下的证据。他这一跌倒,便散去了全身的勇气,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死亡的恐惧。一个八十多岁的凡人,足以被写入《凡人寿命列传》中,能够写入《凡人寿命列传》这部伟大的著作而留名千古,虽死也无憾了。但是现在秦君临不这么想,他有更高的理想,他还拥有九十多岁的寿年,他不想失去这些,哪怕这些原本便不是他所该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他一无所有时他可以看淡生死活得逍遥自在,但当他有这有那时,反倒活得束手束脚,终日生活在失去的恐惧中。
更让秦君临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东西,自己是被生吞活剥还是被下锅油炸。他跌坐在地,却灵巧地翻转过身来,他看见一个人狞笑着站在他的面前,这使他绝望,更使他绝望的是,他看见阎王剑遭受着三头长着三尺来长的野猪的围攻,阎王剑虽然号称古月国第一高手,但毕竟他不是仙,而且面对现形猪妖悍不畏死的围攻,他处境危险,身不时添新伤。
一个猪妖呼哧呼哧地道:人类的武者,你真不错,可惜你不是灵修,否则吃了你一定大补!
阎王剑用剑挡开一头野猪的獠牙的攻击,怒道:想吃老子,你做梦!
秦雷望着化人形的猪妖,两眼变得清澈,他用稚嫩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不要伤害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