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的江水上铺着一层棕红的夕阳,大大小小的客船或疏或密地飘在江上,盛着瓜果的小船在客船之间慢慢荡着,时远时近地喧哗声乘着细细的风来了又去了。
喻善宁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妇人的怀里,眼前还有许多人影晃来晃去,有实的,有虚的,还有一模一样却是往不同方向的。
“姑娘,您醒了?”那端庄的妇人温言软语,半哄半问。
喻善宁动了动身子,她发现自己变小了。
细细的胳膊上搭着鹅黄的缎子,小手又嫩又粉,她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一串又奶又细的哼哼声,她忙又看向了周围。
这是一艘府船,船上吊着印有“樗里”二字的灯笼,对面走过来了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提醒着抱着喻善宁的妇人:“桂姨,咱们快靠岸了。”
“樗里家的小船可是来了?”桂姨问。
“来了,还没走,问要准备多大的马车,就在外面和二老爷说话呢。”小丫鬟又道。
桂姨抱着喻善宁起了身,她将喻善宁往小丫鬟身上一递,小丫鬟托了喻善宁抱在了怀里,跟着桂姨往外走。
外面还有很多船,有载客的,有卖货的,出来之后喻善宁才感觉自己眼前的人影更乱了,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发烧了,或者眼睛有毛病。
一时,喻善宁看到抱着自己的小丫鬟身上分出来了另一个小丫鬟,那个人影是虚的,这个时候,桂姨正站在船边上望着远处,那个小丫鬟的虚影上前推了桂姨一把,桂姨身上也分出来了一个虚影,那个虚影一脸惊恐地跌下了水,周围好多虚化的人影忙去看落水的人了。
喻善宁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张嘴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桂姨?”
桂姨忙回头看向了喻善宁,喻善宁向她伸出了白白细细的胳膊,桂姨忙抱起喻善宁回了舱里。
喻善宁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桂姨轻轻拍着她,没一会儿,喻善宁就困了。
她记得自己正从保留区往外逃,可她还没来得及跑多远身后就炸了,她想自己一定活不成了,不想她却是借尸还魂了,可,这个小人儿也太小了吧?
困意席卷着喻善宁,喻善宁的小脑袋不由点了两点,一时,她又想起了那个想推桂姨下水的丫鬟来,她忙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重新精神了。
那个是什么?波段?副意识?为什么她能看到那些东西?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先想办法保住这个桂姨的性命吧。
没一会儿,那个小丫鬟又过来了,她看看桂姨,轻声问:“表姑娘还没睡呢?”
桂姨就笑笑:“兴许是这地方陌生,她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不舒服,也不适应吧。”
“要不,叫樗里家的婆子来抱一抱表姑娘?先熟悉一下,等船靠了岸,进了府里,就不会那么陌生了。”小丫鬟又提醒着。
桂姨想了想道:“也好。”
那个小丫鬟笑笑往外面去了,可是她的身上却是分出一道残影来,去桌边的小盒子里偷走了一个镯子。
喻善宁看着那个小丫鬟不作声,她不知道那道身影表现出来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儿,还是将要发生过的事儿,丢了个镯子倒是没什么,她就怕这小丫鬟还惦记着推桂姨下水呢。
“姑娘是不是困了?”桂姨小声呢喃着。
喻善宁抓着桂姨的衣裳不松手,桂姨也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让别人抱,桂姨就歪在软垫子边上,和喻善宁一起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水声没有停过,说话声也没有停过,喻善宁醒过来就看到有丫鬟在摆饭——还是那个小丫鬟。
她又冲桂姨笑笑:“桂姨抱了表姑娘一路,胳膊也酸了吧,桂姨不防把表姑娘给冯奶娘,自己也好吃口饭。”
桂姨看看怀里的喻善宁,喻善宁嘟着小嘴儿冲她摇了摇头。
桂姨从没有见过她家姑娘露出这种眼神——警觉、郑重、压迫,好像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人都说小孩子的直觉是最敏锐的,桂姨犹豫了一下,冲那小丫鬟道:“不了,我家老爷的丧事刚刚办完,这一路千里迢迢赶来涑阳城投奔樗里家,姑娘本就消受不了,再加上姑娘高热刚刚退下去,还是我抱着吧,我们喻府可就这一个小主子了。”
丫鬟的笑容不大自然,但也没强迫桂姨。
用过了饭,喻善宁盯了那个小盒子一会儿,往那边去了。
桂姨整理着喻善宁的小衣服,她还不忘回头看看喻善宁,生怕她跌了、摔了。
喻善宁踩着桌边的小凳子趴着桌子,她打开那个小盒子看了看,里面并没有一只手镯,也就是说,那个小丫鬟已经偷完了。
桂姨收拾完了衣服也过来了,她也看了盒子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桂姨立刻将喻善宁抱了起来,她左右看看无人,将她抱回塌上压低了声音问:“姑娘,你看到谁拿了咱们的镯子了?”
喻善宁冲桂姨眨了眨大眼睛,不点头,也不摇头。
桂姨一时反应过来,她忙轻轻拍着喻善宁的背道:“对对对,姑娘做的对,我们喻家没了,现在要去投靠樗里家,当然不能在船上生出丢东西的事情来……只是我们以后小心便是了,那樗里家家大业大,人心怕是乱的很呐。”
这下桂姨有了防备,别说别人了,就是那个小丫鬟,虽说一路上她和桂姨已经很熟了,桂姨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信任她了。
船一靠岸,里里外外就热闹了起来。
桂姨抱着喻善宁上了岸,那边停着三辆大马车,过来迎接她们的是一大群花花绿绿的婆子和丫鬟,她们拥簇着桂姨往马车那里去,嘴里还絮叨个没完,桂姨一路陪笑着,喻善宁只感觉这些人像苍蝇一样烦人,直到准备上马车时,这些人才各自去忙活了。
马车前站着一个清秀的少年,少年的一双眸子盯着喻善宁一眨都不眨,薄唇之间一对犬牙透着几分狡黠。
“小少爷。”桂姨先向对面的少年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