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姑姑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又轻声嘱咐着桂姨：“行了，不用追了，老夫人念经呢，你在这儿喘口气儿轻手轻脚进去；那两个都开始写孟先生留的作业了。”

桂姨点点头，往外屋的小火炉那边去了，等到了小火炉旁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拎着喻善宁的两只小花靴子呢。

酥油莲花灯这边，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她看看董姑姑，董姑姑忙凑了过去。

老夫人问：“怎么里屋没动静儿呢？”

董姑姑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里屋，轻声道：“也是，往日里一写字就鸡飞狗跳的，今日怎么如此消停……”

老夫人动了动下唇：“去瞅瞅……”

董姑姑摸着珠帘往那边走，就见里屋两个小人儿都在塌上，喻善宁跟尊小坐佛似地坐在樗里靖凡对面，樗里靖凡则是撅着腚跪在喻善宁面前，他咬着笔头看着本子，头发垂下来压着墨盒，颇有一幅抱佛脚的样子。

下一刻喻善宁用另一本书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又俯下自己的小脑袋对他说了些什么，樗里靖然立刻露出来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把笔从嘴里一抽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董姑姑挑挑眉出来了。

老夫人还巴巴地往这儿看呢，瞧着董姑姑又跪坐在了自己身边，老夫人忙欠过身子去问：“如何？”

“到底是喻家的独苗，想来姑爷在宁姑娘身上下了不少心思，那宁姑娘教五哥儿写作业呢。”董姑姑小声道。

老夫人一脸的惊恐：“哎哟，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我还想着今年要准备多少礼，又要去孟学士和郡主那里道几回歉呢，他这倒老实了？还心甘情愿地写起作业来了？”

“可不是，若是五哥儿今年安省的，光礼就要省下一千多两银子呢！”董姑姑的眼睛也亮了亮。

老夫人又闭上了眼睛：“不许吵他俩，晚饭的时候再叫他们。”

“哎。”董姑姑的褶子也笑开了。

本来晚上是要桂姨哄喻善宁睡觉的，这下儿也不用她哄了，倒是樗里靖凡给喻善宁讲起了故事。

董姑姑不声不响地收拾着小火炉，塌上的樗里靖凡一条腿压着喻善宁的被子，他一只手肘抵着自己的头，闭着眼睛道：“……等小兔子一觉醒来，乌龟都快要到终点了，结果呢，乌龟赢了！宁儿，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呢要勤奋……”

喻善宁翻了个身，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来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流海，小声对樗里靖凡道：“五哥，你这样想，还是乌龟先跑，兔子不睡觉，你觉得兔子追得上乌龟吗？”

“你是不是傻？兔子跑多快？乌龟多慢！它就算先让乌龟跑一段儿兔子也能追上乌龟啊！”樗里靖凡说的肯定。

喻善宁压着小眉毛又道：“但是，五哥，你想啊，乌龟先跑了一段儿，那么兔子要先跑过乌龟先跑的这段儿，才能说追上乌龟对不对？等兔子跑这段儿时，乌龟又往前爬了一段儿，那么兔子再跑的时候，还要再跑乌龟新产生的这段距离，要是这样算的话，那兔子就永远追不上乌龟，这个就是阿基利斯与乌龟赛跑悖论的延伸，它……”

“呼……呼……”

对面的樗里靖凡睡着了。

喻善宁拧拧小眉毛，她伸手划了划樗里靖凡的流海，樗里靖凡干脆翻了个身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喻善宁的小嘴儿就扁了起来。

董姑姑在一旁哭笑不得，只能默默退出去了。

老夫人看董姑姑憋着笑呢，她不由轻声问：“老货！笑什么呢？”

董姑姑把屋里的事儿给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也掩嘴轻笑：“还给人家讲故事呢，自己先睡了！行了，这下儿桂姨轻松了，让她也早些睡，明天一大早还要去二房那里呢。”

“哎。”董姑姑又答应着。

第二天清晨，醒的最早的依然是喻善宁。

樗里靖凡看着桂姨给她穿衣服，问：“今天去二伯那房啊？”

桂姨笑着点了点头。

“二伯娘整天跟个怨妇似的，别再冲到宁儿了。”樗里靖凡顺嘴来了一句。

桂姨的脸色尴尬了起来，董姑姑在一旁给桂姨解释着：“别听他胡说，那曲氏人不坏，就是爱攀比；大哥儿有了些军功在身了，二哥也要跟着孟学士编书去了；偏三哥儿读书比不过二哥儿，四哥学武也差了些，她便天天数落三哥和和四哥儿，直说他们不争气，老夫人也开导过她几次，偏她就盯着大房的不放，只能说她心结重了。”

“这算什么心结重！老子笨，儿子当然笨喽！二伯娘不应该怪三哥和四哥，她应该怪二伯父！”樗里靖凡裂开嘴笑了。

“去，就你话多！”董姑姑斜了樗里靖凡一眼。

喻善宁也裂开小嘴开口：“二舅舅和大舅舅还有三舅舅是一母同胞，连五哥哥都是点拨点拨就通了，所以不能怪二舅舅，孩子的智商随母亲！”

“所以我们宁儿才聪明伶俐，敢情是因为我们四姑娘聪慧过人呐！”董姑姑蹭了蹭喻善宁的小鼻子。

樗里靖凡瞬间跟顿悟了似的，他坐直了道：“也是哈！昨天先生还夸我了呢！也就是说，三哥和四哥是不错的，但是不能放在二伯娘屋里教了！让他们也去郡主府读书呗！”

“五哥昨儿个不是说咱们兄弟几个全在郡主府读书么？”喻善宁问樗里靖凡。

“最开始是，后来二伯娘不让了，直说三哥四哥丢人现眼，关键是，还要格外给人家送礼，其实这个钱是老祖宗出的，不用他们出。”樗里靖凡也道。

喻善宁就点了点头，这分明就是那位二舅妈自己别扭。

果然，一进二房这院子里，气氛就和大房不一样。

曲氏亲自迎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眼里带着忧郁的小姑娘，这位就是喻善宁的二表姐樗里宜晴。

曲氏和董姑姑说着客气话儿，又命樗里宜晴去叫自己的两个哥哥，还不忘让人把给喻善宁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很是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