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这朔州城刚刚重建,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尤家大娘本是村里人,但当初北漠来袭,村子里全被屠戮个干净,幸好她家男人是山里的猎户,拉着她和不满一岁的阿尤躲在山里,愣是躲过了兵祸。
后来朔州起兵,阿尤他爹跟着相应,就把这娘俩安置在了较为安全的城里,尤大娘就是因此才进了城。
再之后义军兵败阿尤他爹也不幸牺牲,只留下尤大娘带着孩子东躲西藏,好容易熬到了两边休兵的和平时节,可家里没了男人生计又成了问题。
这时城里新建建筑,这鸿运客栈也是此时建起,正是缺人干活的时候。当初这鸿运客栈的第一任老掌柜就是这朔州城里人,尤家的事情他也全都知道,出于对义士的敬重和对孤儿寡女的同情,老掌柜请尤家大娘来帮着做事,不仅给工钱还给吃给住,算是救了孤苦无依的尤家母子俩。
两年后的一天,尤大娘跟日常一样清晨起来开店门洒扫,谁知道一开门发现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昏倒在客栈门前。
尤大娘本就心善,加上又都是女人,自然就产生了同情之心,于是就将这女子安置到了自己家中照顾。
不久后女子醒来,尤大娘多问了两句,就问出了其中的缘由。
这女子夫家姓陈,本是北地郡人氏。
陈家家贫,一家人的希望全放在陈相公身上,就指着陈相公考个功名光耀门楣。那一年也差不多是现在的光景朔州城开考,陈相公辞别家人上路赶考,从此就再没有音讯,而这一去就是一年多。
陈娘子在家里苦苦支撑,可家中没有生计支撑终究是越过越破落,再加上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一场大病之后全家直接死了个干净。可怜陈家娘子那才三岁多的小儿子生的是那么聪明伶俐,却终究是无情地死在她的怀中。
陈家娘子抱着逐渐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直到眼泪也哭干了,这才认清事实将小儿的尸体好生埋葬,然后带上仅有的干粮咬牙上路,想着哪怕是死之前再见陈相公一眼也好。
可天下之大,又失去联络将近一年多,她能上哪儿找去?
万般无奈之下,陈娘子只能到这朔州城来碰碰运气,谁知道这一路上艰苦跋涉早就花尽盘缠,饥寒交迫之下陈家娘子就这么倒在了客栈门前。
尤大娘可怜她经历可怜,不仅留下了她给她饭吃,还帮着她寻找线索。
每日陈家娘子早出晚归四处打探消息,却始终没有消息。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终于有一天陈家娘子十分意外地笑着回来,告诉尤大娘她终于见到了自家相公。不过陈相公如今有功名在身暂时没空跟她长叹,就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先在这鸿运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先住下。
听到陈家娘子终于苦尽甘来,尤大娘也替她感到高兴。
满以为一切都将大有改观,谁知道老天爷就是不疼和人。就在陈家娘子入住天字一号的第二天,尤大娘想再去找她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早已是空空荡荡。
陈家娘子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
萧宁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天字一号房可是在三楼,要想不惊动任何人就将一个活人抓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是仙道之人或者是武道高手这样不同寻常的人,才能够做得到。
可是对这么一个可怜的乡下女人来说,又怎么会惊动这些个人物呢?
“确实,就是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但老婆子我却觉得,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很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了。”
尤大娘说到这里,不由得唏嘘长叹。
“您怎么知道,她已经不在人间了?”蒯青摸摸头,有些好奇。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有的时候我做梦好像还能梦见她。在梦里啊,我还问她上哪儿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呢,可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对着我哭,哭得我心都碎了。”
“梦?”
萧宁想了想,接着问道:“老人家,这梦是不是从你离开客栈不在那儿住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尤大娘认真回忆了一下,惊奇地说道:
“哎!好像还真是!这位年轻的公子你可真是聪明,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如此!”
萧宁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此刻他只想确认一下他心里的想法究竟是真是假。
紧接着他抬头一看天,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现在再不回去,恐怕三更天之前赶不回客栈。
“老人家,今天多谢您了!后生我们还有急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萧宁拱手道别,匆匆就要离去。
阿尤和尤大娘满脸的疑惑,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以示回应。
蒯青也不懂萧宁想干什么,只是既然萧宁这么急着要回去,那他自然也是跟着一起。
两人急匆匆正要拐出小巷也没注意前方,打头的萧宁又是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有看清道路。谁知道这一拐直接就跟人正面撞上了,两边也几乎同时跌倒在地。
“哎哟!”
天色昏暗,萧宁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是下意识地要去搀扶对方表示歉意:
“抱歉,是我没看清路……不对,这什么味道!?”
萧宁凑近了之后,对方身上一股子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直接把萧宁熏个了够呛。
萧宁还没说什么,他身后紧跟的蒯青可是武道高手,单凭黑夜里的一个轮廓就能看个大概出来,于是忽然一声大喝:
“是你!老贼!”
蒯青这一声大喝瞬间把对方也吓了一大跳,对方一听被人叫破了身份,正要夺路而逃,可此时蒯青早已在大喝的同时直接动手,往前一步大跳先发制人,一双手臂用力一抓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对方瘦小的身躯一下子给拎了起来。
“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跑!”
蒯青得意洋洋地把人往回拎,拎到月光明亮处借着月色照亮这人的面貌。
只见这人身材干瘪矮小,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年纪倒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萧宁一看,这人他也认识,正是早上在城隍庙里碰到的香油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