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学很快想起了徐欣的身份,然后就对他的这一番装逼痕迹明显的发言产生了质疑。
“你说的那么好听,好像你是个画家一样!”
“平常送餐过来的时候,没少偷学吧!”
“不过你这一番胡扯真的挺有道理的,我记得以前有一次上大课的时候,听院长说过一次这样的话,内容差不多。”
“不要听他胡说,他明显是在转移话题,想方设法摆脱责任!”
“该赔钱还是得赔钱的!”
人群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一时间热闹非凡。
有的同学觉得徐欣刚才的分析不无道理,有些同学就是坚定的认为徐欣信口胡诌不怀好意。
叫做楠楠的女孩,注意力早已经不在辛苦画出来的画作被毁上面,有些六神无主的听着大家的争论。
最后实在争论不下来该怎么处理,有人提议把老师叫过来。
徐欣用手探了探手里餐盒的温度,有些心急:“要不你们等我先把最后这一份午餐送完,我再过来接受你们的审判,行不行?”
第一次给未来的丈母娘送午餐,送过去的时候凉嗖嗖的,这印象分估计得是负数!
“你想逃跑!”
“肇事逃逸罪加一等!”
“把他拉住,别让他跑了,我现在就去把老师叫过来!”
两名学生结伴离去,肯定是去把老师叫过来作为裁判。
周围都是都是正义感爆棚虎视眈眈的学生。
徐欣无路可逃,只能接受和等待即将到来的裁决。
如果不出意外,会赔偿一笔现金。
出门没看黄历,得破财消灾了。
想必这个时间老师应该在午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老师找过来。
不少学生等了好一会,闲得无聊,三三两两凑到那副沾了油渍的《村歌》面前,眯着眼睛仔细品评。
不说徐欣这样掌握了工笔画大师级技能的牛人,就算是这些学了几年国画的学生,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一幅画并不算多么高明,至少在技法上就显得比较稚嫩。
“我还真研究过徐悲鸿的马,一般来说,后期的徐悲鸿,画得马四肢都比较长,比实际的比例要长一些,这样看起来强劲有力!”
“这个肌肉线条,可以更加突出一点。”
“还有牛角,话的时候不能犹犹豫豫,一定要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一气呵成!可真要是一气呵成,就会出现随机的不同的弧度,跟徐悲鸿画的弧度肯定就不一样,从临摹的角度来说,也是失败的。”
“或许当时徐悲鸿画牛角的时候,也没计划着画出什么样的弧度,这种东西,纯粹就是随机,只要画出来充满美感,那就是美的东西。”
同学们的品评,似乎受到了刚才徐欣一番发言的影响,专门挑毛病。
这一番话,说得楠楠面红耳赤。
技艺不精,被人说了,那就得接受,然后接下来一一改进。
绘画这种技艺,肯定是要时间沉淀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大画家。
“还有这么大幅的宣纸吗?”
再一次试探了一下餐盒的温度,感受到冰凉的感觉,牛肉彻底凉了真就没法吃了!
徐欣很是焦急,朝叫做楠楠的女生问了一句。
“宣纸?”楠楠看了徐欣一眼,然后羞涩的低下头,又点了点头,声音像是蚊子似的:“还有的,我准备了很多宣纸。”
她知道自己技艺不精,肯定会浪费许多纸张才能画出满意的作品。
就算她觉得眼前这一幅临摹作品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最高水平,却仍然遭受到了诸多挑剔的批评。
“你把宣纸裁剪成合适的尺寸,铺在画板上。”
徐欣找了个椅子,把手里的餐盒放了下来,转了一圈,拿起各种毛笔,分别伸手触摸了一下毛笔头部的软硬,可以分辨出来有狼毫、羊毫、兔毫等。
他选择了一只羊毫的毛笔,这种笔吸墨水很足,非常适合画马画牛。
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砚台里面的墨水,以及各种清水、颜料,绘画需要的各种素材,基本上都很齐全。
不过,对于徐欣的要求,有些人却是持不同的意见。
“怎么的,你这是打算自己亲自上阵?”
看到徐欣拿着毛笔蘸墨水,有人就笑了起来。
很多时候,国画看起来随性,就像是胡乱落笔画出来一样,给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其实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在国画上面达到随心而为,落笔如有神的,无不是大家!
“既然是我犯下了错误,我当然有责任弥补过错。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下午就需要一张临摹作品,不管是拿去换钱也好,还是为了给设计公司应聘的敲门砖,现在都需要一幅好的手工绘制的《村歌》。”
徐欣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甚至还帮忙把画板上沾了油渍的临摹作品取下来。
不一会儿,在几名同学的帮助下,一张微微泛黄的宣纸,铺在了画板上。
滑板可以调节角度。
徐欣把滑板调整成了平铺的状态,仔细的研磨,调整墨水和颜料的位置。
看起来他已经对于作画,有了自己的习惯,不同的东西,都需要放在指定的位置,想拿什么伸手就能过拿得到。
他站在泛黄的洁净的宣纸面前,闭起眼睛,脑子里在回忆着刚才看过的那张国画。
他从没见过真迹,也没看过高清图片。
对于徐悲鸿的《村歌》,他只看过刚才楠楠绘制的那副临摹作品。
现在能做的,只有按照刚才看过的画,按照他认为的正确方式,除掉其中的缺点,尽量做到完美。
但是,他脑海里闪过的多是工笔画的技法。
写意画法,其实他不太在行。
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紧闭。
这一幕,看起来很严肃。
“这不是跳大神的起手姿势么!”有人说出了心里话。
“一只公鸡要下蛋,不是他的活他要干,他心里很矛盾!”这个声音,仿佛在春晚出现过。
“行不行啊,不行你就憋载这里装了,累不累!”这是东北那边的口音。
“在运功吗?一会身上是不是得冒烟?”
“送餐的都能够画《村歌》,我倒立拉屎!”
一群人嬉嬉闹闹,显然都是在看一出闹剧。
周围很嘈杂,没有一个作画该有的安静或者丝竹管乐的环境。
徐欣睁开了眼,手里的毛笔落了下去。
他采用的是中锋运笔,落笔的时候逆峰,实行了“逆入,涩行,紧收”的手法。
宣纸上,线条起端圆润饱满,线身顺滑流畅,末端锋芒毕露。
不管是作画,还是书法,这一做法,真真正正契合了《村歌》本来的技法。
从他落笔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的姿势如此的有韵律,像是迎风摇摆的苍松;
他的手如此的稳,又如此的迅速准确。
笔下的墨汁,像是活了过来,富含神韵。
寥寥几笔,把一头肌肉发达的大水牛的轮廓以及身材比例,描绘得很到位。
接着是填墨,漆黑的墨汁与清澈的纯净水交融,变幻出了浓淡不一的层次感。
在绘画那一个趴在草丛里的牧童时,徐欣放下了毛笔,先是用铅笔素描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孩,后脚跟翘起,光着脚丫,俏皮的模样跃然纸上;
给牧童点染色彩的时候,他的动作很仔细,尤其是绘画五官的时候,整张脸几乎凑到了画板上面。
近处的青草,远处的青草和青山,近大远小,中间大片留白,层次鲜明。
这一幅画,浓淡干湿浑然天成,牛角和四肢犹如刀锋力透纸背,吃饱的滚圆肚皮以及正在低头贪婪吃草的动作,富有动感……
等到徐欣把毛笔放下,举起双手伸懒腰,嘴里发出疲惫而又畅快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自然而然的呼声。
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周围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跟着他,一动不动的看了一个多小时。
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
没谁留意到时间在无声的流失。
只因为,他们看得入迷了。
你问他们在看什么?
他们心里会说……
看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