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那袭红衣尤为显眼。
“没有。我正睡着。你这么闯进来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人质没人权的啊?”涂灵娇顾左右而言他。
“胡扯什么。少夫人,你若是安分些,定会无事,但若再让城主为你受伤,我手中的剑,可不长眼的。”香雪海语气淡淡,却含了一丝愠怒。
“你很在意你家城主嘛?”涂灵娇嗅到可八卦气的息。
“休要胡说。”香雪海被说中心事,轻咳一声。
“你不用瞒我,这个世界上唯有两件事情掩藏不住。咳嗽与爱情。”涂灵娇绕着她走了一圈。
“你嘛,长得漂亮,武功也好,还善伪装。是不错的姑娘啊。”这句话她倒是说的颇为真诚。
“以你的条件,匹配你家城主,绰绰有余了。”涂灵娇思量了一番道。一个武功好,一个谋略高,自然是顶配的了。
“我的身份,不合适。”香雪海冷艳的面容一半隐在夜的阴影中,稍显落寞。
“情深自心而起,哪有什么身份之别。你若是这般畏首畏尾,只能看着心爱之人另娶她人,红颜易老,时光不再啊少女。”涂灵娇反驳道。
“我并没有那种想法,少夫人误会了。既然没人来过,早些歇息吧。”香雪海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哼,被说中了就跑了吧。喜欢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勇敢一点呀。”涂灵娇在她身后朗声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同你一样幸运的,少夫人。若是明知没有结果还妄想什么开始,才真是愚蠢至极。香雪海握紧了腰间佩剑,疾步出了小苑。
自昨晚见过韩非夜,涂灵娇的心一直提着,生怕他落入秦宿什么圈套了。
这一切被秦宿看在眼底,他喝了口茶,温声道:“你们见过了。”
“啊?见过谁?”
“不用瞒我,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秦宿放下茶杯。
“城主猜疑韩少君是否来过,这是对你乌金城主府的守卫防范有所怀疑?”涂灵娇轻哼道。
“少夫人提醒我了,确然不能再将你放在那处了。须得换个地方。”秦宿又沏了一杯茶。
“香雪,将少夫人请到地牢一坐,就同那人关在一处。”秦宿若有所思道。
没曾想座上宾与阶下囚的区别如此之大。
涂灵娇坐在地牢石板床上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换了地方韩非夜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
“你是谁?”冷不防有一声音响起。
涂灵娇吓了一跳,弹跳起来站在石板床上握起拳,颤抖着道:“你你你,你是谁?”
昏暗油灯下,似乎有一人隐在阴影里。
“是我先问你的。”那人缓缓从阴影那面走出来,坐在油灯下。翻起一只茶杯从容倒茶喝。
是个女子,杏眼桃腮,发髻微乱且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只见那美人身着一件浅蓝衣裳裙面绣着一袭繁花,此刻已见脏污。她秀眉微挑一脸疑惑的打量着涂灵娇。
“我乃慕容云音,春山城郡主。你呢?”还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来头,涂灵娇此刻仍顶着假身份自报家门。
那女子偏过头看了一眼她:“你就是那个顶替我的丫头?”
什么?涂灵娇险些跌落石床,莫非她是…
大惊之余,她仍强装镇定:“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别装了,我父亲安排的吧?我说呢,当日为何能顺利逃走,玄水城也没发难,原来是父亲找了个人替我嫁了。”
原来那日郡主抵死不从,非要同侍女春桃私奔,春山城主恐爱女寻死便下了决定:李代桃僵。择了个慕容氏旁支的小姐冠了郡主封号嫁去玄水。谁知那日那小姐也反悔逃走了,她也因各种缘由顶替了那小姐。
而这段自是不好现在与之分说的。
今日与之正主见面,涂灵娇心中真真五味杂陈…
“你是,云音郡主?”
涂灵娇试探问。
“嗯哼,嫁过去后玄水人可有为难你?”慕容云音放下茶杯,朝她走来,顺势坐在她身边道。
“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了,郡主你怎么会被关在此处?”涂灵娇分开话题道。
“我替人来讨一件物什,但因技艺不精被发现了,喏,这不就关在此处了。”慕容云音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腿耸耸肩道。
什么讨啊?分明是偷…涂灵娇腹诽。
“不知是何物还让您千金之躯来此地冒险?”涂灵娇又问。
“这本也不是我的事,只是父亲吩咐我所在意的那人来取。我总不好让她来冒险,便寻了个由头摆脱了婚事兜转来到乌金城想替她完成这个任务。”慕容云音倒也坦白,将自己的来龙去脉道明了。
“你呢?不在玄水城做少夫人,怎么被抓到此处了?”慕容云音看着她问道。
“日前乌金城主去了趟玄水城,被韩少君,也就是您的夫君,所擒,但他又寻间隙挟持了我,这才将我绑来此处关着。”涂灵娇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啊,这个乌金城主人模狗样的,净不干人事。”慕容云音咬牙评价。
“………”
涂灵娇扶额,郡主你干的事也没磊落到哪里去吧?
“这么说韩非夜也来了?”慕容云音抓住了盲点。
涂灵娇点点头:“昨夜见过了,郡主稍安,少君会救你我出去的。”
“谁要他救,本郡主事还没办完呢。”慕容云音不以为意。
“郡主,此番出去了我便和韩少君说明白,你才是他的发妻。而我,其实是冒充的。”涂灵娇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心中郁结发闷,有种酸酸的感觉在身上。
“你,喜欢他吧?”
慕容云音靠近她,眨眨眼道。
“没,没有。”涂灵娇急忙否认。
“你别骗我了,都写在这呢。”慕容云音指了指她的脸颊道。
“郡主你…”
人人都说她喜欢他,她着实不想承认。但桩桩件件,他的漠然,他的柔情,他的戏谑…同韩非夜的回忆不知不觉已有这许多。
他对她如何想她不得知,但于她来说,对他的这种感觉真真实实有了变化。那种感觉说不上是不是喜欢,但却然是不同的。
“莫慌,我不会回去当那个少夫人,况且。”她又是一笑,压低声音道:“我不喜欢男人你不知道么?”
涂灵娇又是一惊,这句话歧义有点大。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但…是她想的那种吗?
“春山城郡主好女色,有磨镜之癖,你不知道么?”慕容云音笑着问她。
“郡主,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对那个所谓的韩少君并无兴趣,我-喜-欢-女-人。”慕容云音猛的靠近她,附耳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地道。
轰!
涂灵娇脑中一片空白,磨镜之好原来…是这个意思??
难怪那日茶棚小哥们窃笑慕容郡主有磨镜之好,难怪韩非夜费尽心思替她找到了镯子而后那段时间看她俩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很惊讶?”
慕容云音对她的反应似乎习惯了,毕竟嘛,她自己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但感情这种东西,向来无关身份,无关性别。旨在真情。
“呵,不会。”涂灵娇道,“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若是能做让自己开心的选择,是女子又何妨?”
“你同他们不一样,我倒是有点儿欣赏你了,不知是我慕容氏哪个旁系?”慕容云音颇为赞赏地看她,这世间能明白这种情感存在的数之寥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更是少数。
“郡主,此地可不是你我叙旧的地方。某些事,待出去了我定同你解释清楚。”
涂灵娇回望她定定道。
驿站厢房。
“少君,少夫人已不在那个院子,我们的人也不知少夫人现在何处。”茴之关上门道。
茶桌前,韩非夜负手立在那沉思。
片刻道,“他这是想逼我现身。”
“少君三思,若此刻现身,援军未到,即使成功救出少夫人,我等几人也无法抵挡好战的乌金勇士。”
尚琰细想一番道。
“本君知道,但若不出现,又怎知他究竟想如何。”
关心则乱,以韩少君的足智多谋怎会看不出这是秦宿的陷阱?只是因那局中人是少夫人罢了。
情之一字,尚琰摇摇头,从袖间拿出小札记录下来,果然令人方寸大乱。
“我有一计。”
门外响起一清冷女声。
韩非夜示意茴之将门打开。
只见是个红衣女子,腰间悬了柄长剑,英姿飒爽立于门外。
“是你?”
茴之拔剑警惕道。
“茴之,收剑。”
“少君,她可是。”
“久闻明氏易容术天下第一,今日一见果真凡不同凡响。”韩非夜看着她,眸色平静道。
什么?易容?!茴之、尚琰皆是一怔。
“韩少君过奖,届时还需您助一臂之力。”
“各取所需,无需客气。”
韩非夜淡淡道。
乌金城主府书房外,香雪海携了封密函叩门。
“进。”秦宿正伏案批奏疏,淡声道。
“城主,有新发现。”
香雪海将那封密函放置在案。
秦宿搁笔拆开密函,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可是有何不妥?”香雪海问。
秦宿将那信给她,香雪海细细一看,同样面色有异。
“竟是这样?”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若少夫人是假的,那春山城将一个假的送去玄水城却不知是何意?难道春山城也有意吞并玄水城?”
依山傍水物产丰富的玄水城,确是各城争相谋划的宝地。但因玄水兵力浑厚,地势易守难攻,又有骁勇多谋的韩少君坐镇。各城主皆忌惮至极,更别提要攻打了。
秦宿闭口未答,他想的是那女子既然不是郡主,那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