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涂满倏地回过头。

“岳父，城主。”韩非夜微颔首，语调宽和。一袭白衣常服，站在涂灵娇身侧，身旁落了不少绯花，想必已站了许久。

慕容霸天也站起来，看着两人没有开口。

“你都听到了罢。”涂满也不准备再隐瞒，“娇娇，非夜，城主你们自是见过的，论辈分合该叫一声表叔父。”

涂灵娇快步上前，拉着涂满的衣袖道“现在是在讨论叫什么的问题吗？爹。”

她拉长了尾音，在告诉她爹不要再想瞎话编排她了，“娘她，没死？是不是？我要听实情。”涂灵娇一字一顿地说。

“娇娇。”韩非夜轻轻按下她的肩，“耐心点听岳父细说。”

闻言涂满笑地和蔼，“你早知道了？”

话是对韩非夜说的。

慕容霸天同样难以置信：“不能够吧…”，也看着韩非夜。

涂灵娇侧目去看身侧的白衣青年。

青年将手中折扇收起，朝两位长辈作揖：“晚辈也是刚刚得到些消息，不甚详细。”

“你也知道了？”涂灵娇偏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千机阁的消息刚传来，春山城主便到了。我找不到机会同你说，且这些事，还是两位长辈亲自告诉你为好。”若岳父就是慕容谙，大婚那日十二将会在涂家寨搜到未完全毁去的春山城书信残卷便能说通了。韩非夜想了一番又带她折回来的目的，也在于此。

“贤婿说的在理，既然不好再瞒下去了，娇娇，爹现在便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你。”涂满沉声慢调，将那段尘封在心底的往事慢慢抽丝剥茧，重新大白于世。

“咱们原本不姓涂。也不是玄水城人，我们乃是春山城慕容旁系，你的奶奶是城主的表亲姨母，爹承了先辈荣耀，世袭了贤王爵位。”涂满抬眼看了看满天星斗，将往事巨细道出。

“爹当时年少气盛，独自去了北境大漠闯荡，因此结识了北堂兄，当时江湖上还给了爹一个雅号‘罗衣书生’。同北堂分开后爹回了春山城，才知道城内变天了，爹的父族旁枝杨世子兵反失败，同他相关的皆入了狱，爹也不例外。”

“在众多表亲兄弟间，我同你爹情谊甚好，当年我自是不信他会参与这次谋反，但我再怎么维护他，也难堵悠悠众口。于是，我便寻了个死囚将你爹换了出来，换出来后他自然是不能在春山城待下去了。那一别便是数年音信全无。直到多年后，你爹他来了书信，我才知他已在玄水城安身立命，还娶妻生了孩子。”慕容霸天接过话道。

是了，从前的慕容谙意气风发，厌倦了锦衣玉食，召仆唤婢的日子。只身便入了苦寒的北境大漠历练。

经了几年黄沙洮面，回到春山城却发现慕容亲贵兵谏造反失败，他这个闲王也被拖下水入了诏狱。

若不是新主慕容霸天同他还顾及曾太学同窗数载，并着又是表兄弟的情谊，又感念那年他游历在外未曾参与这场谋逆，想了一夜后用死囚换下了他，从此改名换姓，天高水长远离春山城。

“所以城主您才会同我说那些？”将这一切串联起来，涂灵娇也明白了为什么春山城主见了她那么惊讶。

“是。”慕容霸天点了头，“孩子，你和你爹很像，我还真当是年纪大了，看走眼了。”

“那，娘呢？”涂灵娇带着颤音。她的耳力极佳，方才定没听错，爹分明说娘她去了南海？

“你娘并没有死。”涂满道，“这桩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爹刚离开春山城说起。”

彼时的他还叫慕容谙，被死囚换出后离开了春山城。他打马朝南一直走，路上遇了几回山匪，也仗义相助了几次。也就在那时他阴差阳错地救了涂家寨二当家涂顺，当时的涂大当家被流匪给一箭射穿了心肺咽了气。他又因武功高脑子好被大家热情地推到了新大当家的位置，从此带着涂家寨做起了三不抢的义匪。

但义匪却不好当，寨子里人多，他们又有三不抢的信条。很快便捉襟见肘了，涂满带着寨子里的弟兄经过一个叫吕家村的地方时却发现那一村子的人都死透了，且整个村子被浇了火油，现场火光冲天，凌乱不堪，像是被伙土匪洗劫过的样子，但他们没听说当地还有这么一帮如此可怖，行径如此卑劣的匪徒。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布满脏污的手，五指纤细修长，抓住了涂满的鞋面子。

“救。救救…”

微乎其微的声音夹杂着焦木烧着的声音。

他强忍着才没跳起来，堪堪定住身，喊道：“这儿有个会喘气的！”

一众弟兄手忙脚乱地将那些残木断壁搬开，露出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这个人便是你娘，但爹后来知道了她不姓吕，原也不是那村落的女子。”涂满微眯了眼，院中掌着的灯火跳跃，好似最初相遇了南湘儿那日，他看她的模样，在火光下灰头土脸却仍掩不住满身光华。

“可你给娘立的碑上分明写着吕氏...”那碑她每年都会去祭拜，她小时候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但最认真识的便是这个‘吕’字。娘亲在她的印象中是模糊的，却不冰冷，每每生了病梦回间她似乎都能听到娘在床头唱的安睡曲。

“那衣冠冢是在你娘离开后爹立的，自然不能刻她的真实身份，不若整个寨子将有灭顶之灾。这桩事我瞒了整个寨子，也包括你。”

“岳母是南海迷宫的？”韩非夜思索片刻，开口道。

“不错。”涂满点点头，“救下她后次年我们便完婚了，你娘她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在生下你后不久，那日她突然对我说她原不叫吕湘，是南海迷宫宫主小女儿，南宫湘，被她的胞姐南宫媚暗害流落吕家村，那场屠村也是南海杀手做的。”

“南海？迷宫？”涂灵娇将近日被迷宫杀手追杀的事情串联起来，喉间转动艰难地吞咽一口：“是娘要杀我？”

言罢三人均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去看她。

“...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