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投来的温暖目光，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抬起手掌将脸埋在掌心鼻子一酸，又怕自己哭出声来，贝齿紧咬着下唇。

涂灵娇再抬起头时，一颗泪沿着面颊泪痕滴落。

她看着他：“从前我只以为自己命不好，娘亲去的早，我没有可以抱着娘撒娇的福气。看着寨子里的姑娘可以那样，有时候也挺羡慕的。爹他，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时常独自发呆的，一得空便在沧浪山最高处坐着，就那么看着天空一言不发。我曾问他为何回回要在那坐着，他说他在等着娘。”

她哽咽一下，抹了把泪继续道：“我只以为是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却不知是爹在等娘的白鸢传信。”

“娇娇，”他将她拉向自己，轻拥着。

“你可以对我撒娇。”韩非夜的话飘进她耳畔，似精心织就的最华美的幻梦，撩拨着她的思绪。

“啊？”强忍着泪，她的声音也略带涩哑。

“哭吧，娇娇。你想哭，是不是？”

韩非夜循循诱之，如咒语般瞬间将她的泪腺打开，一发不可收拾。

涂灵娇就那么埋在他胸膛从啜泣转至呜咽，最后撕心裂肺地哭喊出来。

韩非夜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少君，城主来信了。”

屋外茴之踌躇一阵，还是决定打扰屋内的人。

“明日再说。”

韩非夜淡淡道。

涂灵娇迅速从他怀里起来，就着他的外袍胡乱抹了一通。睁着红肿的眼看他：“让他进来吧，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非夜问询的目光回望她，涂灵娇摇摇头，坚定道：“我没事。”

“进。”

茴之这才推门入内，将那封快马加急送来的信件交给韩非夜。

韩非夜拆开细看了一番，半晌，沉声道：“季柔死了。”

“那个琴师？”涂灵娇记得他说过她是乌金城来的卧底。

“嗯。”韩非夜点了点头：“父亲信中说她前日自缢了。母亲感念她弃暗投明，当日便厚葬了。”

“少君，此事来的蹊跷。”茴之道。

“茴之，命人查一下近日同季柔接触过的人，务求详细。”韩非夜说。

“是。”茴之领命出了门。

“你怀疑她的死是有人刻意为之？”涂灵娇问道。

“不错。”韩非夜点头，若季柔想寻死早便发作了，不必等到现在。

可她在这个时间自缢，怎么看怎么令人生疑啊……

“娇娇。”他唤她，“南海此行无法伴你身侧，一切事情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你要好好养伤，等我回来。”涂灵娇望着他，韩非夜的眼瞳里似闪着点点的，细碎的流光将她团团包围。

“我教你的剑法可还记得？”他突然问。

“记得。”都深刻在心里了，她奋力点点头。

“好。”韩非夜起身，“我再教你一招近身搏斗之术。”

“真的？”涂灵娇眼中含着精光，跃跃欲试。

韩非夜道：“女子同男子体型力气悬殊，所以一般的近身肉搏占不了上风，可若是趁歹人不注意给他一击，可一招制敌。”

“这么厉害？”涂灵娇摩拳擦掌，“那我们开始吧！”

“你来抓住我。”韩非夜伸出手示意她。

“抓住你？”

“是，不论方式。”韩非夜眸光沉沉，看着她道。

“那我不客气了——”

涂灵娇话音刚落，便握起韩非夜右手架在其背后擒住，左手迅速锁在他喉上。贴近他的背，踮起脚靠近些韩非夜耳畔，她微微笑着：“少君，承让。”

韩少君从容不迫，忽地向后一仰去，涂灵娇下意识同样向后方仰头躲避，电光火石间，韩少君翻起手腕反客为主，擒住了她的腕部脉门。将她手臂一弯，又抬腿将她双腿外侧均是一点击，她便无力跪下了，简单两招，他便将涂灵娇压了个满怀。

“如何？”韩非夜垂眸看着她，不着痕迹一笑说道。

被压制住的涂灵娇被迫仰视着他，“韩少君，你这是娘们的打法。委实不光彩啊。”

“你是女子，我若教给你男子的打法也不大适用。”韩少君言之凿凿，这番言语也是雅正地紧。

说着便放开了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涂灵娇挽起袖子佯装受伤：“少君方才那招着实用劲，我都受伤了。”

韩非夜闻言去看她的手腕。

正是此刻，涂灵娇唇角扬起得逞的笑，捉住他的双手，扣住脉门。

“我赢了。”

韩非夜哭笑不得，“古人诚不欺我。”

“什么？”涂灵娇问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涂灵娇放开他，整整微皱的袖子道：“我书读的不多。这句勉强听懂了，你是在说我难伺候。”

“我可不敢。”韩非夜笑了笑，又去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目光落处，瞥见她小臂处似乎有一青色印记。抬起她的手臂翻开袖子仔细一看，“这是？”

瞧着像是牡丹花的淡青印记，似乎又像什么难认的符文。

“哦，胎记。打小便有了的。”涂灵娇放下袖子，“不好看，但爹不许我找大夫遮了，他说这是娘留给我的特别念想，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没再管它。”

“原来如此，娇娇，夜深了，早些安寐吧。”韩非夜说完便起身要走。

“你别走。”

涂灵娇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背。

“我的意思是…”

“那我不走，陪着你一起睡。可好？”韩非夜又是一笑，霎时花火失色，只余他的眸光最是熠熠夺目。

“我不是那个意思…”

被他抱起，她的头就靠在他臂弯里，韩非夜抱着她缓缓向床榻走去，她揪着他的衣领要解释。

“我知道，”韩非夜动作一顿，继而将她轻轻放倒在榻上，继续道：“我是。”

说罢去了外衫躺在她身边，涂灵娇侧过身猫在他怀里，“韩少君，”她道。

“嗯。”韩非夜轻拥着她，答应着。

“你当时，知道我身份后是怎么想的？”涂灵娇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问。

韩非夜像是笑一下，只胸膛极细微的震动，但涂灵娇捕捉到了。

“我当时在想，该怎么把你留在身边呢？”韩非夜温柔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缓缓散开。

“所以你才会费心将镯子找到？”涂灵娇顿悟。

“那时我以为…”韩非夜竟也有语困之时。

“你以为我同镯子情谊非常，韩少君，你那般做不会是想着成全我便能让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吧？”涂灵娇忽地想明白了这桩事。

“………”

韩非夜没接话，那时的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她…那么他便以此法将她的人先留住，其余的日后再说。

涂灵娇盯了他半晌，伸手去捏他的脸颊。

“你好可爱！韩少君。”

可爱？从未有人说过他可爱，也不敢。乍闻这两个字用来形容他，韩非夜一挑眉，俊颜浮现出古怪神情。

“后面给涂家寨买庄子安置弟兄们，也是为了稳住后方？”涂灵娇又问。

“不全然是这样。”韩非夜很诚实的道，“还有从涂家寨废墟寻到了半封春山城信件。”

出于此因，他也不能放涂家寨离开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