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的同事开了两辆车来,我和他们说了我的想法。
虽然觉得一个孩子可以有这种胆量和意识,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他们仍然选择了相信我。
我们顺着唯一的一条非常泥泞的路艰难前行。不得不说在这样的路况上,即使是四驱车也没办法走得很快。
反倒是自行车这一类的交通工具,要更有优势。
约莫三个多小时以后,我们终于驶离了这一片废弃的农庄,面前十分空旷,滚滚的长桥河,哗哗的波浪,向远处看,透过茫茫的雾,依稀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长桥。
这里是一处前后不见边际的荒滩,我们下车走了几步,突然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又看到了我们的同事。
那一圈警戒线,中间围着一辆烧的不见原貌的四驱车。
我心头一震,看来,证据没有了。
……
“三十分钟前,这里的农户报案,说听到一声巨响,出来一看,是一辆车给着火了……”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有人么?”
分会的同事摇摇头,“是一辆空车,而且没有车牌,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人。”
车子被烧的面目全非,因为担心油箱的二次爆炸,我们都退到了安全线以外,等待专业人员进行维护。
看这辆车停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从我们刚才出来的那个口子的驶入的。
这条路线选地极为精妙,从这里进入,一路上都可以逃开监控,顺利地达到青木修理厂。
唯一的证据被烧毁,这又是一起难办的案子。
我站的很远,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布局。
画面中央是一辆烧成黑铁的车,周围是一圈警戒线。背景是长桥河,远处依稀可以见到长桥的影子。
有点空旷,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我往周围看了看,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处形似茅草屋的地方。
……
我和美智子来到屋前,掀开帘子,并没有意料中扑面而来的灰尘,反倒非常干净。
里面仅仅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上的棉被叠地很工整,一侧是一个破旧的枕头。
整间屋子没有窗户,除非打开门,否则阳光很难光顾这个地方。
桌子上放着一个倒扣的碗和一张报纸。
报纸是很久以前的,头版就报道了关于雪子跳河的事情,在后面很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写着案件的所谓知情人“清水太太”,认为雪子还活着的采访内容。
我一愣,难道,这个屋子,就是筹划杀死清水一家人的凶手住所?
我拿起那个倒扣的碗,突然愣在原地。
美智子走上前来,看到桌上的东西后,惊愕地捂住了嘴。
是三颗糖。
在桌子上摆开,围成一个圈。
……
我每次给雪子糖的时候,都是这样摆放的。
凶手……是雪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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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太太的案件,没有交给我们组,另一个组开例会的时候,因为今天我也在现场,因此也邀请了我去。
我没有带上美智子,独自一人去了会议室。
他们把案情前后讨论了很久,排除了清水翎户熟人动手的可能性。连同会馆医院那里都做了调查,在很明确的人际关系下,没有人有动机。
我的左手握着右手,有些紧张。
坦白说,我很想让这个案子和雪子的案子并案调查,这样,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找到她。
可是,想到她身上可能承担的痛苦,以至于要用跳河这样的极端方法来解决问题,我却又不敢提出这个建议。
他们很快梳理到了清水翎户最近的一些动向,包括来会馆报案说见到雪子,还有之前的说看到了凉子的影子。
这些内容,因为牵扯到井川家族,无一例外都上了专访,报纸上也曾经刊登过。
二组长提出,“有没有可能,清水翎户的这些话,阻碍了某些人的利益呢?”
会议室百十号人迅速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总结起来就是,有人想要通过让清水闭嘴这种方式,平息井川家族的所有争端。
“浅居先生,您怎么看?”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上前在白板上,写下“井川雪子”四个字。
大家都很诧异,“雪子?不是已经跳河自杀了吗?”
“是啊,浅居先生想说什么?”
“这个案子和雪子有关?”
“人是她杀死的吗?”
……
我把笔扔在一旁,把千藤百慧的照片放在雪子的照片旁边。
“今天我在现场的一个屋子里,发现了三颗糖。它们很特意地呈一个圈摆开,这是我和雪子很独特的一种交流方式。”
“所以,我确定她还活着。”
会议室很快嘈杂起来,“怎么可能……”
我指着千藤的照片,“雪子,不知道因为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非常憎恨千藤。之前雪子跳河的监控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千藤的情绪一步步地被她所激动,然后失手推下她……”
一位同事很快站起来反驳我,“千藤是怎样的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非常清楚。恶劣的行径,不堪的人品,作为一个母亲她从未尽到抚养的责任。您凭借这样的监控就固执地认为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在陷害她的母亲?未免太过牵强!”
很多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想要为他除掉这世上的所有威胁,即使自己不能在身边,也可以在天上默默地守护他……”我喃喃道。
“这又是什么?是可以被当作证据的东西吗?”
台下一片质疑的声音。
“这是雪子曾经,说的一句话。这个十岁的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能说的东西。我并没有说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是出自雪子之手,我能够确定的是,雪子还活着,而且,可能还会有人因她而死,所以我们势必要尽快找到她……”
“一派胡言!”
“浅居先生,办案是要讲证据的,您怎么能凭借自己的揣测来断案?”
大家不欢而散。留下一个空荡荡的会议室。
二组长拍拍我的肩膀,看着我头上的纱布,很心疼道,“一雄,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有时候,遗憾并不总是可以得到救赎的,听总探长的安排,回去休息吧……”
……
我坐在会议室的台阶上,关上灯,看着窗外的绿植。
他们不了解雪子。
在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把一个孩子的本事想的过于夸张。
在他们的眼里,雪子是一个受害者,她柔弱,没有抵抗力,她对一切事情都只能选择承受而后忍让。
因为她没办法改变。
但是……
一个人经历的多少,并不是看她的外在。
很多人都善于隐藏。
但是眼睛是藏不住的。
雪子的眼睛,非常漂亮,也很明媚,但是……
色彩未免过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