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慧子看着我冷酷的表情,像是被我方才的反应给吓到了,“你真的没事吧老大?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叫石原……”
“你先回去吧,”我打断了她的话,“明天一早来接我,我要去松木面具社。”
“啊?这么着急啊?”
“嗯。”
……
说完,我便很没礼貌地锁上门,留下她一人在外面。
许久,我听见门外的凌慧子叹了口气,“那老大你保重,我先走了,明天见!”
我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我没想到。
时隔多年,竟然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到了这个地狱面前。
小时候大家都有母亲,在我面前却不敢高声喊妈妈。
有一次放学父亲来接我,有个同学的母亲也来接他。
他很小声地和他母亲说,“妈妈,我们不要在浅居同学面前过于亲热。因为他的母亲离开他了,他会难过的……”
……
曾经有无数人向我和父亲投去同情的目光,我因为这样的原因,小的时候不懂事,总会闹腾着不想去上学。
父亲一直以为我是忍受不了母亲离开我们的悲伤,直到有一次在吃早餐的时候,他为我夹起一块蒸鸡蛋,我一筷子打掉,哭道,“我不要你给我夹,我要我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好妈妈,而我的妈妈只会让我感受到屈辱!”
那是我印象里,父亲第一次气地满脸都是黑青色的。他一直坐在饭桌前,一句话也没有说,拿着筷子的手颤颤巍巍,甚至不知所措。
管家铃木爷爷因为担心父亲会打我,所以一直借着给父亲端茶守在饭桌不远的地方。
过了很久,很久。
父亲叹了口气,那双看过世间多少险恶的眼睛,有些微红,用很真挚的语气说,“儿子,你的母亲,从来不是我们的屈辱。很多事情,在你没看到源头的时候,判断是不准确的。你会明白的。”
接下来的三天,父亲在书房整整抽了三天的烟,铃木爷爷给他送上去的饭菜,全都好生生地端了下来。
我知道父亲对母亲的爱,是那样深重。
但是我也很疑惑,为什么他不把母亲抢回来呢?
……
在母亲离开我们,回到长桥后,我曾经在父亲的默许下,前去看望过她。后来有了小妹,母亲一家人的境遇,明显要比我家差很多。
直到现在我看来,父亲这样温暖又善良的人,还有如此雄厚的经济基础,一定可以抢回母亲。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不抢,也不恨。
……
我看着桌子上,凌慧子给我摆好的文件,都是关于松木面具社的。
从一百多年前松木面具社成立,到今天为止,经历了很多大的洗礼。
现在的社长,是一个叫松木夐夫的人。
我听过这个人。
那会美智子开车来长桥的时候,因为GPS的信号不好,还以为走错了路。我们曾经看到一座很高很尖的塔,那里就是松木夐夫家里的祠堂。
长桥这里仍然保留着很多的旧俗,与金河日益发展的奢侈恰恰相反的是,这里的人,都曾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以为最重要的东西。
我的父亲,母亲,原本都是长桥人氏。后来父亲约莫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曾经跟随这位松木夐夫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面具手艺,并且成为了他的首席门徒。
也是在面具社里,父亲认识了母亲。
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父亲离开了面具社,开始下海经商,然后一夜闻名。
我一直以为松木辉腾是母亲在父亲之后认识的人,但是现在,他居然也是松木面具社的一员。
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父亲,母亲,松木辉腾,他们很早以前,就是互相认识的。
父亲隐瞒我近三十年的秘密,我有种预感,很快就要解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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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就是不行,谁告诉你可以随便进来的!”
“这还能有谁啊,是老大给我的密码啊!”
“怎么可能,组长不会把密码给你的!你这个女人真的有手段!”
“小妹妹,你别老搞人身攻击啊,我告诉你啊,要搞人身攻击,我可是专业的!”
“怎么着,你还想在我身上练手啊!”
……
还在被窝里的我,把被子拉过头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才两个。
怎么能一见面就吵呢?
不一会,我定的第一个闹钟叮铃铃响起来。我顿时有些恼火。
“这才七点半,真是不让人睡了……”
我慢悠悠地爬起身,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我摇了摇脑袋,昨天这觉确实舒服。
我脱下浴袍,扔在一旁,打开衣橱,准备熨衬衫……
嗵!
“组长一看她!她乱闯!”
“明明就是你不讲道理!”
我瞪着她们两个。
她们也无比吃惊地瞪着我。
“组长,你怎么睡觉,不穿衣服啊……”
“你喜欢这种方法……吗?”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位小姐,我在换衣服。托你们的福,我刚刚睡醒,能等我穿上衣服再聊吗?”
她们两个人看着我,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这肌肉练的不错……”
“腹肌怎么才六块……”
“那两块看不到,有裤子呢……”
“哦~这样啊,还是姐你懂的多,多吃了几年大米饭就是不一样!”
……
这俩人嘟嘟囔囔地,还真是说打成一片,就打成一片。
厉害啊。
我无语了。
单手拎起搭在一盘的浴袍,像个女人一样护在身前,几乎是央求的语气,“二位,先出去,可以吗?求求了!”
她们两个人赔了个笑脸,关上门走了。
我扔掉浴袍,转身从墙上取下挂烫机,正准备熨。
“组长!”
我抬起头。
“又怎么了?”
美智子冲我眨巴眨巴眼睛,“今天没有给你带早餐哦,等你的大餐!”
说完,美智子就嗵地关上门。
我叹了口气……
紧接着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一回头看着衬衫,得,烫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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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
我们三个人坐在市中心的那家饺子馆里,面面相觑。
美智子看着一桌子的饺子撇撇嘴,“组长,你说的大餐,就是饺子啊?”
我点头,拿起筷子,“嗯啊,不吃的话,回会馆去吃食堂啊,不拦着。”
我知道美智子口味清淡,吃不惯这里的食堂,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她。
“凌慧,你给我们说一下,松木面具社大致的情况吧。”
凌慧子夹起一块饺子,放在空盘子中间,“松木面具社呢,最关键的,也是说话最算数的人,就是松木夐夫。他今年大概有六七十岁了,除了四十年前收过徒弟以外,再也没有收过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