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有些昏暗的灯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我从来都喜欢住在大一点的房子里，这样外面的视野很开阔，我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喜欢看着外面的绿植。

能让人有种不一般的清爽的感觉。

这样的房间，以前难得安静。

美智子……

总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烦我。

是她，打乱了我所有自律且简单的生活。

在我黑白格调的房间里，摆上花花绿绿的植物。

在我的书房里，养了几条每天睁大眼睛看着我的丑鱼。

在我的厨房里，购置我永远不会用的厨具，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碗。

……

所以，回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的房子卖掉。

那种感觉，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曾经有过。

似乎，那座房子，每一寸，都有她的气息。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较真。

都想骂自己……

怎么就让两个女人，落得如今的这种下场？

……

叮叮叮……叮叮叮……

还在睡梦中的我，下意识地去伸手拿一边柜子上放着的闹钟。

向左边摸，再向右边……

怎么都没有摸到。

闹铃的声音很吵，我顶着惺忪的眼睛，有些嗔怒地爬起身去。

一看，千代一手拿着闹钟，一手拿着一件衬衫，站在我床边。

我愣了一下，往后靠在床头沙发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上半身，这才反应过来我没穿衣服。

难怪她那么奇怪地朝我看，我把被子象征性地往上扯了扯，看了她一眼，“你拿我的闹钟作什么？”

千代走上前，把衬衫扔在我手边，“呐，它已经响了八百遍了，你不醒，我都被吵醒了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一旁的遥控器，窗帘缓缓向两边拉开。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背对着光，长长的棕色卷发，映出别样的感觉。

“你怎么还不走。”我冷冷道。

她到口的话，似乎又被我给呛回去了。

“我走不走的，要你管？”

我挑了下眉毛，也不管自己是上半身一丝不挂的，看着她，掀开被子，拿起衬衫，下床朝她走过去。

吓地她急忙跑到沙发的另一边，捂着眼睛，从指缝里，隐约可见稀疏的小眼神。

我心里暗自地笑了。

这傻丫头。

“你作什么啊！穿上衣服啊！衣服不是都给你洗干净了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子！”

昨天冷静的从那么多壮汉的手下逃离，今天就变成了需要用一连串感叹句把自己伪装成大人的样子。

…

这小丫头，着实和我见过的女人，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呢。

我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带着薰衣草的香味，隐约，还有她身上的那种香味。

还嘴硬，说自己是被闹钟吵醒的。

是一早就起来了吧。

不然这衣服能干地这么快？

我的目光扫过她的右肩，觉得不合适，很快退避了目光，不经意地问，“伤口不痛了？”

她愣了一下，看我正在穿衣服，就放下手，乖乖地点了两下头。

“大叔，你救了我，有没有，需要我报答的事请？”

我愣了下，系扣子的手停下来，叉腰看着她，“有啊。”

她眨巴两下眼睛，“呃……是什么？我能做到的么？”

我笑了一下，“当然啊。”

她的脸嘭地一下就红了，似乎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在衬衫的边缘摩挲，很不自然的样子。

“那你说啊，我能做到的，肯定会帮你。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呢，你猜猜。”

她一脸蒙圈，“我……我猜？”

“嗯啊。”我穿好衣服，笑着转身进了洗浴间。

关上门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这个笨蛋。

呆在那个地方，真的有蛮认真想。

我对着镜子，电动牙刷在口腔里来回翻涌。

嘴角的笑，超越了层层叠叠的泡沫，仿佛照亮了我整个人。

洗脸的时候，害怕眼睛进水，我闭着眼睛，伸手去拿毛巾，却被一旁的架子给刮了一下。

短暂的锐痛，让我深吸一口气。

我擦了脸，看着自己握紧的右手。

……

只是一瞬间。

我方才的快乐，突然充满了愧疚。

甚至不控制的话，连眼泪都会流下来。

……

我想起了凌慧子。

……

我怎么有资格快乐。

怎么有资格笑。

她都没机会了。

我下楼去准备吃饭，看到门口只有我的鞋子，奇怪今天做饭收拾的阿姨还没来，莫不是路上又堵车了。

走到客厅口，我才看到千代站在厨房，十分娴熟地做三明治。

她站在那里，系着我的深蓝色围裙，勾勒出小小的，却十分动感的身材轮廓。

她把煎好的鸡蛋和蒸菜什锦铺在面包片上，旁边装饰了两片厚薄均匀的神户牛肉片，三颗西兰花随意地摆在盘子里。

直到她精心地摆在桌子上，我才回过神来，看到桌上还有一碗看上去很清淡的紫菜汤。

她……

倒是很明白我的口味。

我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两只手扶着下巴，坐在我对面，眨巴眼睛看着我。

…

我的面色应该不是很好看，她有些迟疑地把叉子放进我手里，笑嘻嘻道，“你尝尝！”

我看着面前这无比熟悉的早餐，心头一阵怀念，很想用叉子去吃，但是胃里却一阵恶心。

我声音低沉道，“你是从哪里，看到这道菜的？”

她被我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从后面的台子上拿过来一个笔记本，递给我，“这里面写的啊！”

我看着那有些陈旧的封面，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过。

她看我没有反应，很疑惑地把本子放在我面前，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事了。

我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

千代看了我一眼，“大叔你，不喜欢这种啊？这是这上面，明明记录了的……”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是厨房阿姨给我的，她给我说有些你喜欢，有些不你喜欢，然后我让她回去了，想亲手给你做早饭来着……”

“行，谢谢了。请回。”

我冷冰冰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十分厌恶。

她哦了一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光着脚，从我身旁走过。

“大叔的衣服，我洗干净了会送回来……”

“随便。扔掉吧。”

她又哦了一声，从沙发上拿起包，静静地出去了。

面具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