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毕业,考试结束,分数出来的时候,男孩狂喜。
他想要报考的那个艺术专业,说会接触到国内数一数二的木雕大师。
只要能跟着他学,就一定可以有所成,到时候,就可以亲手给妹妹做一个独一无二的木雕。
想想,都觉得十分激动。
可是,父母硬是不同意。撕毁了男孩辛苦地写了一晚上的未来之路,看到男孩把女孩也写进了未来的时候……
父亲更是气急败坏,觉得男孩已经走火入魔,竟然喜欢上了女孩。
在男孩父母的眼里,女孩是他们的孩子,但是比起男孩,他们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随时有可能离开的人做妻子。
男孩承认自己喜欢女孩,坚决不同意改变自己的志愿。父亲威胁他,如果不改,就直接让女孩辍学,离开家,动用他的一切关系,让他们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男孩退步了。
做出这个令他羞耻的决定后,夜晚,他悄悄地走进妹妹的房间,像无数个曾经一样,摸着女孩的前额。
女孩睁开眼看着他,伸手要抱抱。
男孩最后一次抱着她,眼泪从眼中滑落,落在她的维尼小熊的枕头上。
那个寂静的夜晚,男孩带着行囊走了。
他不愿意接受父母亲给自己的安排。他也明白,他改变不了父母亲的决定。
但,谁也不能阻拦他成为一个出色的雕刻家。
因为,这是妹妹想要的。
他留给妹妹的信里,只有一行字
“待归,勿念。”
……
吉他的声音逐渐变小,面具歌手也停止了演唱。台下听着的观众们,都十分动容。
多半都是因为这男人的声音。
的确,非常有磁性,清亮和低沉切换自如,那种字句中流露出来的世俗,竟然也让我觉得有些与众不同。
他是个……蛮有故事的人。
我一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楼下的千代,一直喝着果茶,时不时地投来目光。
她应该是看到我了。我索性下楼去,在吧台那里,拉住她,“走吧,跟我回去。”
千代甩开我,“不要。”
“有些事我回去再和你解释,现在先和我走。”
我正准备再伸手拉她,身旁,突然有一只很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我一回头,是那个面具歌手。
他瞥了一眼千代,“先生,在这里带走女人,要经过人家同意的。”
我愣了一下,千代急忙从椅子上下来,把面具歌手的手松开,推开他,“大头你搞错了,他是我……是我老板!”
面具男人看着我,那双看不大清轮廓的眼睛,流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
我看了看千代,她把钱放在吧台上,和面具男人打了招呼,“我先走了!改天来坐!”
车上。
“你认识刚才那个歌手?”
千代点点头,从车后面拿着草莓泡芙大口吃着,“瑶瑶清吧没开多久,他就来这里驻唱了好像。大家都说他讲的故事特别动人,但是我一次都没听懂过。”
我皱起眉头,“你不是以前住在法国吗?听不懂法语?”
她摇摇头,“我上课的地方都是中语和英语,不会说法语,也基本听不懂,而且我家也是住在华人区,大家基本都说的。”
嘴里吃着泡芙,千代把安全带系好,我无意中瞥到,她的左手虎口处,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痕。
像是……烧伤。
……
送千代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刚才那个歌手讲的故事。
会这么巧吗?
老板娘告诉我,千代的哥哥,就是因为志愿在艺术,和家里商议不到一块,就选择了离家出走。
难道,这个戴面具的人,就是千代哥哥,秋山贯江。
这没道理啊……
他们似乎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刚才看到我拉千代,那人还以为我要做什么,就上来阻拦。
如果真的是兄妹,又像他的故事里所说的,那么揪心的牵挂。
为什么,不敢摘下面具呢?
到了一个岔路口,感觉越开越偏了。这里已经到了市区边缘,周围甚至没有一盏路灯。
我看了看表,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这地方真是够远的。
到了一处废旧的红楼下,我往上看了看,陈旧的电梯,斑驳的墙壁,感觉已经摇摇欲坠。大晚上的,整栋楼也没亮着几盏灯。
“你……要我送你上去吗?”
千代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去的。谢谢你了,明天,哦不,后天见!”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出去,进了楼道,往后倒车,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我急忙刹车,摇下车窗,再听就安然无动静。
我拿起车上的电棍就跑下去,站在楼道口,一把拉开门。
看到……
千代和一个大婶扭打在一起……
这……
千代租住的公寓。
我把一杯白开水放在大婶面前,“您消消气……”
“我怎么消气啊,就不知道我怎么碰上了这样的租客!这一栋楼里面,所有的租客,都没有这么个毛病。”她气地直冒烟。
千代坐在一旁,咽了咽口水,撅着嘴,委屈巴巴地,“大婶,我错了,我下个月肯定交,我找到很能赚钱的工作了!”
我也趁机给她说好话,“是啊,大姐,租房子嘛,小拖小欠的,也挺正常的。”
千代揪了两下我的袖子,给我使眼色示意别说了。
“正常?”大婶仿佛是在沙漠里找到了一滴水,急忙抓住不放,“从她搬到这里,具体的时间我是记不住了,但是整整住了三年零七个月十五天零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她只交了半个月的房钱,你说,这生意怎么做!怎么做?”
我深吸一口气,在千代的头上打了一下。
她乖乖认错。
“今天,我多余的废话没有,就一个字,赔钱!”
千代小声嘟囔,“那是两个字……”
大婶眼睛瞪圆了,“都这个时候,你还和我较这一个两个的真?”
我急忙捂住千代这张欠揍的嘴,赔了个笑脸,“您说,一共多少钱,我给您。”
大婶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账本,“一共十五万,要是多收了你一分,我双倍退还!”
千代顿时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我从包里拿出支票,写了二十万,放在大婶面前。
她看得两眼冒光。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千代一把给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