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城头那个怒吼声,杨赛儿窦平等人不禁都是心中一紧。
在他们看来,李汗青重伤未愈,就是出去吓唬吓唬人的,要是汉军真不敢吭声才好,哪知突然就蹦出来个“江东孙文台”!
他们并不知道“江东孙文台”是谁,还以为那“孙文台”已经看穿了李汗青的底细才出的头,一时间不禁都暗暗着急起来。
哪知李汗青却大喜过望地望着城头,“想不到孙坚你也在长社城中啊!好!太好了!久仰江东猛虎的威名,今日能与你一战,实乃汗青的幸事!”
杨赛儿、窦平等人和众黄巾军将士都慌了。
江东猛虎?
那孙文台的名头这么大,肯定很厉害……
朱儁、曹操等人和众汉军将士却懵了。
江东猛虎……
孙文台何时在黄巾军中有了偌大的名头?
就连孙坚自己也有些懵了,却也不卑不亢地回了李汗青一句,“文台之名不足挂齿,却也还有还几分胆气……绝不输于你这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李汗青却哈哈一笑,“孙将军此言差矣!当今天子,上不能安社稷,下不能抚黎民,方是乱之源!而我等起于乡野之间,不畏艰险,抛头颅洒热血,誓要为黎民打下一个太平天下,此等匡正扶义之举,何以反倒成了乱臣贼子?”
要论讲道理,他李汗青可不虚!
果然,李汗青此言一出,孙坚不禁神色一滞,旋即怒意勃发,“休要在此徒逞口舌之利,某家这就生擒了你这贼子去京师,交任天子发落!”
说罢,孙坚猛然转身,就要朝城下来。
见状,朱儁连忙叫住了他,“文台,此子……”
孙坚却是头也不回,“大人!古语有云……君辱臣死!”
朱儁神色一滞,唯有一声轻叹。
曹操轻轻地劝了一声,“大人勿忧,这李汗青虽然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是,那黄巾贼众的反应却有些……”
说着,他遥遥地一指城外的黄巾军阵营,“那些贼人也安静得有些反常了吧?”
朱儁循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随即神色一动,“难道那李汗青真在虚张声势?”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文台同样伤势未愈……”
曹操却淡然一笑,“大人请放心,即便文台兄不敌,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朱儁不禁微微一愣,将信将疑,“孟德……如此笃定?”
曹操神色坦然,“孟德并不清楚李汗青的为人,更不清楚那波才是真仁义还是欺世盗名之徒,但是,他们在劝降信和挑战书中极力宣扬仁人大义,想来定然不会为了一时的杀伤而让自己原形毕露……”
说着,他的神色却慢慢地变得凝重了起来,“我倒希望自己的想法错了!如果这真地只是一伙假仁假义的贼人,断然难成气候!怕就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朱儁等人已经听明白了。
贼人一直摆出一副大仁大义的姿态来逼迫自己等人出战,但他们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谁也不知道。
今日这一战固然是对自己等人的考验,何尝又不是对贼人的考验?
若贼人痛下杀手,那他们先前使出的那些手段就将不攻自破。
若贼人真要把仁义的戏码继续演下去,就不会对出战的人痛下杀手,只是那样一来,贼人可就真把仁义的形象树立起来了……
一念及此,朱儁等人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了。
如果真如孟德推测的这样,那么,这伙贼人迟早都要成气候啊!
就在朱儁等人心事重重之际,杨赛儿等人也在暗自担忧不已。
李汗青有伤在身,而那汉将名头又不小,只怕此战……
窦平稍一犹豫,就要催马出阵,“我上去换汗青下来……”
“窦平!”
杨赛儿却无奈地叫住了他,“没用的……他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的!”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一瞪眼就可以让李汗青认怂,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拦不住他做任何事!
他不想换药,自己就没有替他换。
他想来,自己就陪他来了。
听杨赛儿这么一劝,窦平也知道自己拦不住李汗青,却依旧有些担心,“可是他的伤……”
谁知杨赛儿突然就怒了,“活该!他自己要找苦头吃,又怪得了谁?”
见杨赛儿突然发了火,窦平不明所以,不禁有些懵。
这是关心则乱啊!
倒是一旁的何方看出了端倪,连忙笑着打起了圆场,“依我看,汗青确实恢复得不错,以他的勇猛,此战是有胜算的!”
“咚……咚……咚咚……”
何方话音刚落,便听得两军阵中突然战鼓齐鸣,连忙往战场上望去,就见孙坚策马而出,直奔横枪驻马的李汗青而去。
那孙坚身材高大,面目俊朗,英气逼人,手提一把宽大的古锭刀,杀气腾腾而来,还真就有那么几分猛虎之姿。
“哒哒……哒哒……”
孙坚策马冲来,一声厉喝“纳命来”,挥刀便要砍。
李汗青却连忙拨马一让,疾声高呼,“孙将军且慢!”
孙坚不禁一愣,勒马冷笑,“怎么?怕了?”
李汗青爽朗一笑,“孙将军,古语有云: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汗青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是一介武人,慕古之武德久矣!今日斗胆挑战各位将军,也是为免更多将士枉送性命,为免城中百姓涂炭……因而,动手之前还有一事相商!”
一听这话,城头的朱儁和曹操等人都是脸色一变。
来了!
果然来了!
这家伙果真要把仁义的姿态做到底了!
黄巾军阵前的杨赛儿却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对啊,这家伙可不止武艺高超,还很有主意呢!
窦平和何方也是精神一振:汗青肯定有对敌之策了,此战定能化险为夷!
他们都以为李汗青肯定会使出什么智计,谁知李汗青神色一肃,却飚出了一句豪言壮语,“孙将军若能接汗青三招,今日之后,有将军在处汗青退避三舍!若将军不能接我三招,那就请将军留下兵甲战马,离开长社!”
李汗青这话说得声若洪钟,振聋发聩,响彻长社城内外,直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狂妄!
狂妄得没边了!
豪爽!
豪爽得让人暗自心折!
但是,孙坚怒了,怒发冲冠,咆哮如雷,“无知小儿!今日,你但凡能胜得孙某一招半式,孙某便依了你……”
话音未落,他已策马扬刀,直奔李汗青而去。
李汗青却依旧驻马横枪,神色肃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个“追”字出口,孙坚已经冲到他面前三五步处,也就在此时,他突然策马前冲,手中那杆黝黑的铁枪一记横扫,毫无花哨,却正中孙坚手中的古锭长刀。
“嘭……”
长刀脱手飞出,孙坚只觉浑身酥麻,慌忙稳住身形,却见眼前一花,喉头一凉,被李汗青的长枪抵住了。
一招!
只用了一招!
确实没用到三招……
场上的孙坚浑身僵直面如死灰,场外的两军将士尽皆鸦雀无声。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李汗青却将长枪一收,冲孙坚一抱拳,“还望孙将军信守赌约!”
“好!好……”
“汗青威武……汗青威武……”
此刻,一众黄巾军将士才回过神来,顿时欢呼声震天。
李汗青没有理会那震天的欢呼声,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如死灰的孙坚。
孙坚紧紧地盯着李汗青,双目通红,浑身轻颤,良久眼帘一垂,翻身跳下马来,然后艰难地脱去了身上的甲胄,转身冲城头遥遥一拜。
拜毕,他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逃离这片耻辱之地!
现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就连黄巾军的将士们也都停止了欢呼。
怎么会这样?
即便那孙文台败了,也不该是这样啊!
他怎么会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城头的朱儁面色铁青地望着孙坚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浑身颤抖,几度张口,但是那句“文台”却始终没能喊出口来。
他知道,自己一旦喊出那句“文台”,文台这辈子就真完了!
他也知道,即便自己不喊出那句“文台”,文台的仕途也要完了!
李汗青自然也知道孙坚这一走需要多大的勇气,也知道孙坚这一走可能会遭遇怎样的责难,可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要立威,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所以,他根本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又抬头望向了城头上的朱儁等人,“小子李汗青,久仰各位将军之威名,今日便不自量力,愿以一己之力迎战诸位将军!还望诸位将军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