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帅欲做汉高祖还是楚霸王?
李汗青问得郑重,波才却听得心底一惊,连忙起身冲北面作了个揖,随即一望李汗青,神情肃然,“汗青不可胡言!本帅是大贤良师麾下一大将,自当为大贤良师的太平大业赴汤蹈火!”
见状,李汗青连忙改口,“那么,波帅希望大贤良师做那汉高祖还是楚霸王?”
波才微微一皱眉,“本帅自然希望大贤良师能一统天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楚霸王勇固勇矣,威固威矣,最终却落得个兵败垓下、自刎乌江的凄惨结局……如何学得?
闻言,李汗青连忙又冲波才抱拳一礼,“那么,就请波帅下令各部暂缓入城!”
波才不禁一怔,“此话怎讲?”
其余人等也是面面相觑,唯有郝贵眼前一亮,连忙接过了话头,“波帅,昔年楚汉相争,霸王勇冠当世,兵多将广,最终却兵败身死,究其根本只在‘民心’二字!”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解释起来,“当年,汉高祖入咸阳时曾与关中父老及豪强约法三章,尽得关中之民心,而楚霸王入关中时屠城焚宫纵容部众劫掠……他那番作为,早已为之后的败亡买下了伏笔!”
李汗青大赞一声,“波帅,郝长史所言极是!”
波才坐回帅案后,皱眉沉吟起来。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他麾下那万余将士要如何安抚?
帐下诸人也尽皆默然,在场的除了窦平就是波才的幕僚,大多熟读经史,自然明白郝贵与李汗青所言之理,但,世事往往知易行难,暂缓进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一个弄不好,就会引起麾下将士们的不满。
李汗青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连忙解释,“波帅,暂缓进城并非不让众将士进城,只是,进城之前必须给他们讲明其中的利害,给他们立下规矩!”
波才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苦笑,“汗青之意本帅自然明白,可是……军中毕竟有数万人,大家举兵起事,浴血搏杀,眼见城破,城中财富唾手可得,又岂肯善罢甘休?”
战事一起,便是汉军都不可能对百姓秋毫无犯,更何况黄巾军这样一支由流民组成的军队呢?
李汗青只得继续劝谏,“正因如此,我军才要先整肃军纪,暂缓入城!此事固然十分不易,却关系着我军的前途与命运,还请波帅三思!”
波才不禁摇头苦笑,“不成想……这进城并不比攻城容易啊!”
叹罢,他一咬牙,“既有明路,便没有再往暗处走的道理!窦平,传令各部,暂缓进城!召集各军校尉、军侯前来商议进城的章程!”
“诺!”
窦平连忙答应一声,匆匆地出军帐安排去了。
只是,他刚到大帐门口,何方、葛才、于先便迎面进来了,就连伤势未愈的彭辉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何方当先而行,一脸喜色,“波帅,什么时候进城?兄弟们都在等着进城吃好的呢!”
“对对!”
彭辉、葛才、于先也都是喜形于色,“不想汉军竟然主动弃了城,倒是省了许多事!”
波才却摇了摇头,“这城暂时不进了!”
何方四人都是一愣,“这是为何?”
波才神色一肃,“想必你们还记得劝降信上是怎么写的吧?黄巾军入城,只取朝廷搜刮的民脂民膏以充军资,乡绅百姓之家产财物分毫不取!黄巾军入城,绝不伤及手无刀兵之人……本帅如果让你们现在就带兵进城,你们可做得到不取乡绅百姓之家产财物分毫?不伤及手无刀兵之人?”
四人愕然,“波帅,不过就是劝降之词,不必当真吧?”
“不!”
波才一扫四人,目光炯炯,“你们想过汉军为何会弃城而走吗?你们想过我军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拿下长社城吗?”
彭辉抢先开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论兵马,我军数被于汉军,论悍勇,汗青无人能挡……算他们见机得快,否则,一个都跑不掉!”
何方、葛才、于先三人连忙点头,显然觉得彭辉说得极在理。
波才却摇了摇头,“汗青固然悍勇,可悍勇如楚霸王最终不也落了个兵败自刎的凄凉结局?我军固然占尽优势,可是昔年楚汉争霸时,一开始楚霸王不也占尽优势?”
说着,他声音一扬,“古语有云,民惟邦之本,民固而邦宁!我等要想成事,就得学汉高祖,而不能学楚霸王!”
现学现卖,想来他是真听进去了李汗青的话。
彭辉四人也听明白了波才的意思,却有些为难,“可是,兄弟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进城呢!”
波才大袖一挥,“本帅知道!下面的将士就需要你们去安抚了,本帅相信,只要你们把道理给他们讲清楚讲明白,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波才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四人只得抱拳允诺,但彭辉旋即又担忧地问了一句,“波帅,不伤及手无刀兵之人,这事儿好办,可是,不取乡绅百姓之家产财物分毫……我军的给养怎么办?总不能让兄弟们守着长社城饿肚皮吧?”
“对啊!”
何方连忙附和,“波帅,我军武器粮秣匮乏,而且汉军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无妨!”
不待波才开口,一旁的李汗青便接过了话头,“我军不取乡绅百姓之家产财物分毫,那是说不强行抢掠他们的合法财物,可是,我们是义军,是义军就得为民申冤,就得替天行道,就得惩不义而罚没其家产!”
闻言,众人顿觉眼前一亮,“好啊!好一个为民申冤,好一个替天行道,好一个惩不义而罚没其家产……此事大妙啊!”
事儿其实就那么回事儿,把这为民申冤、替天行道的由头一搬出来,影响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汗青矜持一笑,“另外,我军新立,不论是军纪还是身为义军的荣誉感,都有待加强,我突然想到了一首通俗易懂的歌谣,可以让将士们跟着唱一唱,相信会有效果的。”
众人一愣,顿时来了兴致。
郝贵一脸惊疑,“汗青,你竟然还能谱曲填词?”
李汗青哪会谱曲填词啊!
可是,一群军中汉子唱的歌,需要优美的曲谱吗?需要精妙的歌词吗?
李汗青面不红心不跳,“算不得什么精妙优美的词曲,但是胜在通俗易懂,极易传唱!”
说着,他张口就来,“黄巾义军匡天下/浴血奋战致太平/奋勇向前永不退/还需牢记三不可/不可持强凌弱欺百姓/不可巧取豪夺搂钱帛/不可妄动刀兵伤无辜/与民为善称义军/百姓爱戴称义军/拥军爱民向前行/誓让日月换新天……”
确实不是什么精妙的词句,甚至连打油诗都算不上,更没有什么优美的旋律,加之李汗青也没有美妙的歌喉,他这一唱直听得众人尽皆满脸愕然。
这也叫歌?
可是,听起来好像……又有些味道!
见众人尽皆满脸愕然地望着自己,李汗青不禁有些尴尬,“那个……献丑了!不过,我觉得军中的歌曲就该这般通俗易懂,只有这样,才能让每个将士都学会……”
“不,汗青!”
见他尴尬,彭辉连忙笑着附和,“我觉得你这歌唱得极好!我们就是要奋勇向前永不退,就是要让日月换新天!”
“对对!”
窦平、何方也连忙附和,“汗青这歌……极有味道!”
他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通什么音律,只是想替李汗青解围而已。
波才却扭头望向了郝贵,“郝长史,你觉得汗青此曲如何?”
很显然,郝贵应该是在音律上的造诣不浅。
郝贵一捋颌下长髯,笑着点了点头,“此曲虽然还有些瑕疵,却写出了我军的宗旨,写明了我军的纪律,而且其韵律简洁而明快,简直让人耳目一新……此曲只需稍加润色,极适合在军中传唱!”
波才大喜,“那就有劳郝长史帮忙润色一番了!今后,我军将士都得学会这首歌……”
“是!”
郝贵欣然允诺。
波才开怀一笑,“好了!接下来,我们就来学学汉高祖的约法三章……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