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弃城而逃后,李汗青难得过了两天安稳日子,但他也清楚:汉军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到那时,战斗只会更加惨烈。
或许,等不到汉军卷土重来,只要在长社城站稳脚跟,波才就会下令攻打下一座城池。
造反这事,一旦开始就只能拼命向前,要么夺取天下,荣华又富贵,要么半道崩殂,身死族灭!
一念及此,李汗青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地合上了手中的名册。
天知道下一次战斗过后,这名册上的人还能剩下几个?
“汗青将军,”
正在这时,周武兴冲冲地闯进帐来,眉飞色舞,“城里又送酒肉和粮秣来了,这次是钟家送来的!嘿嘿……不愧是我们长社城第一高门大户,一送就送了整整十二车……差不多有其他高门大户加起来那么多呢!”
自从城中的乡绅送来了酒肉,饭菜里终于见着油腥了,他怎能不高兴?
闻言,李汗青也是精神一振,“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钟家也不都是食古不化的人嘛!”
他把一本《三国演义》读了好几遍,自然知道长社钟氏出了钟繇、钟会等一干挺有本事的人物,自然不想他们强硬到底。
要不然,只怕钟家他们还未崭露头角就得先把小命丢了。
周武却有些不屑地哂笑一声,“他们还不是怕死!”
李汗青不禁一怔,搞不懂周武为何会对钟家的投诚如此不屑,毕竟,他也向黄巾军投诚了啊,他说钟家人投诚是怕死,不就是在说他自己吗?
正在李汗青疑惑之际,周武又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只可惜那如花似玉的钟家小姐了,他们这一投诚,可就不好把她给你绑来了!”
李汗青不禁苦笑,“周武,我们是义军,怎么能动不动就要绑人?再说了……我不是有赛儿姑娘了吗?”
说着,李汗青连忙把脸一板,“对了,往后可不许再说这混账话了,要不然,让赛儿姑娘听去了,她会怎么想我?”
这两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这周武倒是个耿直的汉子,早已没了戒备之心,倒也没在他面前端着,装着。
见李汗青板了脸,周武连忙讪讪一笑,“汗青将军,连升斗小民都想着三妻四妾呢!像你这样的英雄人物……”
李汗青无奈地打断了他,“好了!自古成王败寇,如今,大事未成,哪敢称什么英雄人物?”
他在那个太平盛世活了将近三十年,连场恋爱都没谈过,根本就不知该如何与异性相处,哪敢想什么三妻四妾?
再说了,哪怕他眼下表现得再悍勇,再有主意,只要黄巾军还没夺得天下,他就还是贼寇,黄巾贼!
周武闻言却是神色一肃,话语铿锵,“汗青将军,不管大事成与没成,在末将和众兄弟心里,您都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若非如此,我等又岂会拼死冲出城来投奔于你?”
说着,他郑重地冲李汗青抱拳一礼,“还望汗青将军不要妄自菲薄!”
李汗青只是随口一说,不成想周武却认了真,只得神色一肃,“放心,我眼下虽然还算不得什么英雄人物,但是,不会负了你和一干兄弟们!”
说着,他长身而起,整了整衣甲,“走吧,应该快开饭了。”
如今,菜汤里终于有了油腥,而且那饼里可能是加的麦面更多了,虽然还有些硬,却不那么涩了,这让他对吃饭这事儿积极了许多。
当然,目前的黄巾军官兵同膳,他也更喜欢跟兄弟们一起围在篝火旁啃饼喝汤,大家有说有笑,热闹。
陈虎、彭秀、何旺、赵亮等人本就是前军的编制,如今也在李汗青的麾下,吃饭的时候也常往李汗青身旁凑,丝毫也不拘谨,毕竟是熟识,李汗青也喜欢跟他们凑到一起说说话,先前还准备把他们调到亲卫队来的,但他们不肯。
当时,何旺还开起了玩笑,“汗青,就你那不要命的打法……我这把老骨头去给你当亲卫不是嫌命长吗?”
这当然只是句玩笑话,李汗青单骑冲千骑固然是不要命的打法,可他们上阵厮杀的时候就要命了?
见李汗青出了军帐,彭秀正准备往上凑呢,便见窦平带着一个身材魁梧,容貌俊朗的青年直奔李汗青来了,“汗青,波帅让给我给你带了一位青年才俊过来!”
青年才俊?
李汗青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那青年一眼,暗赞了一声,不管是不是才俊,就这副皮囊已经很是不俗了。
一念及此,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多谢波帅厚爱,有劳窦兄了!”
以前见着窦平,他得叫声军侯,如今他已经是前军校尉,便直接称“窦兄”了。
窦平连忙把那青年介绍给了李汗青,“这位可是长社钟氏的嫡长子,姓钟名繇,字元长!”
李汗青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青年,难掩激动,“钟……钟繇……”
钟繇也正在暗自打量着李汗青,却见李汗青突然变得如此激动,虽然心下狐疑,却不也敢怠慢,连忙冲李汗青作了个揖,“元长见过汗青将军,久仰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久仰其实不久,他听说起李汗青的名字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不过,确实仰慕得紧。
敢单枪匹马冲击三千大汉精骑,单凭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人折服了!
单凭一己之力就能压得朱儁等人弃城而逃,单是这份威名就足以让人仰慕了!
只是,任谁也很难把眼前这个看似单薄孱弱、容貌清秀的半大少年和那样一员威名赫赫的悍勇之将联系到一起吧?
李汗青自然没注意到钟繇眼神中的惊疑之色,慌忙抱拳回了一礼,“汗青亦久仰元长兄大名!”
说着,他连忙一望窦平,“窦兄,波帅的意思……是让元长兄留在我军中吗?”
窦平微微一愣,搞不懂李汗青为何好似很着紧这个钟繇,只得呵呵一笑,“对对……元长出身书香门第,正好留在前军给你做个主簿!”
主簿无固定品级,是各级主官属下掌管文书的佐吏。
李汗青不禁大喜,“正好!只是委屈元长兄了!”
如今,他是能说会道,却写不了毛笔字,正好需要这么个主薄。
钟繇微微一笑,“能与将军共事是元长之幸,何敢言委屈?”
只是,那笑容却隐约有些苦涩。
向他钟繇饱读诗书,满心报负,奈何身受党锢之祸,已年过而立,却只能蜗居长社,不能一展所长,不成想……报国无门,最终却被迫投效了黄巾贼?
他却不知道,刘宏已经颁下了废除党锢的诏书,此刻正自京师传往周围的州郡。
一同传出京师的还有三份诏书:其一,重设州牧,守土护城;其二,各地方豪强招募兵勇,共平黄巾之乱,功成之后论功行赏;其三,幽凉两州边军速往前线平叛……
诏书所到之处,深受党锢之祸的党人无不振奋,各地豪强闻风而动……一时间,风起云涌,暴雨将至!
夜已深,阳翟城中朱儁帅帐之中依旧灯火通明,朱儁端坐于帅案后,曹操等汉将济济一堂,个个神色肃穆。
帅案后的朱儁轻轻放下了刚刚送达的诏书,一扫众将,展颜而笑,“陛下已从京师抽调一万禁军增援我部,之后还会抽调凉州边军前来,按照陛下的旨意,皇甫将军所部主力也会转战颍川,先与我部协力剿灭颍川黄巾,使南阳和魏郡之贼左右不能相顾……”
黄巾教众遍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但目前主力主要分为左中右三路:左路以南阳张曼成部为主力,徒众十余万,目前正在宛城一带;右路便是魏郡张角三兄弟所部,徒众亦有十余万,主要集中在广宗、下曲阳一带;而中路便以颍川波才部为主,在三路人马中实力最弱,但西进可以联南阳,东进可以应魏郡,战略位置极重要。
因此,在大汉朝廷调整完平叛战略之后,颍川黄巾军便成了重点围剿的目标!
此刻,颍川黄巾军依旧浑然未觉。
波才还想尽快在长社站稳脚跟,好向周边的城池进军。
李汗青得了钟繇这个主薄,大喜过望,吃完饭便拉着钟繇聊起了天,就连杨赛儿那里也忘了过去看看。
倒是杨赛儿主动找了过来,钟繇见状,连忙借故告了辞,周武等人也匆匆地开了溜。
见状,杨赛儿不禁有些俏脸泛红,“这些家伙……我又不吃人?”
闻言,本来也有些脸红的李汗青不禁心中一荡,粲然而笑,“还真吃人!女人是老虎嘛,都是要吃人的……”
“谁是老虎?”
杨赛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你才是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