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有了文明,这社会就变成了金字塔的形状。
在这金字塔里,大家都在努力向上爬着,想要高人一头,因而就有了“出人头地”这个词。
他李汗青两世为人,又岂怎能甘心屈居人下?
如今他上面已经有个波才了,如果再往宛城一跑,还会多出个张曼成……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确实想在南阳弄一块地盘,却不想去宛城。
一番思索后,他却发现这宛城还非去不可!
且不说他在军中的声望还比不上波才,就眼下这形势,各州郡的黄巾军风头正盛,前景看似一片光明,这个时候,怕是没多少人愿意跟他往山里躲。
算了,革命尚未成功,我这就在想着篡班夺权了,着实有些不厚道啊!
还是抓紧时间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想想该怎样摆脱追兵吧!
一念及此,李汗青身心一松,顿觉困意袭来,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朝阳已经越出了云海,光芒万丈。
阳光下,炊烟袅袅,众将士已经烧旺了篝火,在做早饭了。
因为是负责断后,军中并没有炊具,所谓的做早饭就是烤马肉。
不过,踏踏实实的睡了两三个时辰,众将士尽皆精神抖擞,营地里笑语阵阵,气氛轻松而欢快。
见李汗青翻身坐起,周武连忙笑容灿烂地凑了过来,递上了一大块刚烤好的马肉,“汗青将军,这日子可比在长社城外时好过多了。”
连着两顿都是大块吃肉,这日子自然滋润!
“是啊!”
李汗青笑着附和了一句,便接过用树枝串着的烤肉狠狠地啃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隐约有些囫囵吞枣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连盐巴都没有放一点的烤马肉,虽然比那又硬又涩的干饼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众将士却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一脸的满足,就连钟繇这等出身大户的公子哥儿都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
钟繇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块烤肉,从腰间锦袋里摸出一块绢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扭头望向了李汗青,神色却有些凝重,“汗青,出了鲁山就是南阳郡的地界了,形势将更加凶险。”
李汗青醒得比较晚,一块烤肉尚未啃完,闻言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不就是多了皇甫嵩那几千人马么?放心,他们还拦不住我军……”
在长社城商议进军计划时,李汗青也从钟迪和波才等人的口里了解了目前南阳郡目前的形势:张曼成所部已经杀掉了南阳郡守褚贡,攻陷了宛城。
而前去围剿的皇甫嵩所部初战失利后便退进了宛城北面的西鄂城中,虽然只剩下了数千步骑,但他们能在西鄂站稳脚跟,想来实力不容小觑。
钟繇微微一怔,却摇头打断了李汗青的话,“皇甫嵩所部不过三五千人,不足为虑!”
说着,他话锋一转,“南阳自古便是富庶之地,郡县兵马充足,更有许多根深蒂固的豪门大族……”
西汉时期,南阳郡便是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很多皇亲贵胄曾受封于此,霍去病、王莽……更始皇帝也是在南阳登基称帝的。
到了东汉,南阳郡更被尊为帝乡,有南都之称,云台二十八将中有十一人都出自南阳郡,如今郡中还有七个侯国,其他豪门大族更是多如牛毛,一旦天子的诏令传至,这些豪门大族必将群起响应,黄巾军一入南阳,就将陷入四面皆敌的境地。
“呃……”
听钟繇这么一说,李汗青不禁一愣,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进军南阳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黄巾军中大多出身流民,虽然打出的口号的“为天下致太平”,但实质上还是穷人的队伍,是要为穷苦百姓谋出路,肯定会被这些豪门大族视为仇寇……想在南阳立足怕是不容易啊!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总不能再调过头去另寻出路吧?
一念及此,李汗青强自一振精神,“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敢往上凑就打谁,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服!”
钟繇神色一松,“打自然是要打的!只望汗青能够加以重视,不要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李汗青连忙神色一肃,“多谢元长兄提点!”
说罢,他匆匆吃完剩下的烤肉,连忙冲周武一声吩咐,“传我将令:各部抓紧时间吃饭,一刻钟后,全军开拔!”
可是,听钟繇这么一提醒,他觉得必须尽快缩短与中军的距离才行。
中军可有数万老弱妇孺,如果遭到皇甫嵩所部或者南阳郡地方武装的袭击,只怕很难支撑。
但接下来,一路顺利,既没有遭遇到追兵,也未遭遇到阻击。
到了傍晚时分,负责开路的彭辉部已经进入了雉县境内,波才带领的中军也赶到了鲁阳西南,即将踏入雉县县境,而李汗青所部与中军的距离也缩短到了十里。
但是,一路长途跋涉至此,加之星夜兼程缺觉严重,不要说军中的眷属撑不住,就连军中将士也是疲惫不堪。
这样的状态连赶路都困难,就更别说冲破西鄂皇甫嵩的防线进入宛城了。
所以,入夜之后,波才早早地便下达了“原地休整”的命令,准备让众人先好好地睡一觉再赶路。
人嘛,不吃不喝还能撑几天,可是,不睡觉却撑不了多久。
当然,觉要好好睡,饭也要好好吃,波才将李汗青所部弄回来的马肉分发了下去,虽然每人也分不到二两肉,却也让众人好生欢喜了一场。
夜幕下,鲁阳西南通往雉县的大道旁篝火堆堆,绵延数里,烤肉的香气与欢声笑语在夜色中飘荡。
一辆马车旁,几个女眷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窃窃私语。
篝火堆上悬着一个铜釜,釜里马肉“咕噜”,香气四溢。
钟婵儿坐在角落里,正拉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的手轻声安慰着,“嫂嫂勿忧,大哥他们既已轻松击退追兵,如今剩下的行程也不多了……大哥定能平安归来的。”
那少妇却是愁眉不展,“可是,刀剑无眼,而元长又是初历战阵,从傍晚开始,我就一直心神不宁……”
说着,她不禁眼圈一红,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她与钟繇成亲还不满一年,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哪能不牵肠挂肚?
见状,钟婵儿也是神色一黯,却强笑着安慰了一句,“嫂嫂,大哥可是汗青将军的主薄,有汗青将军护着,谁能伤到他!”
早在长社城,她便听说过李汗青的威名,却是怀疑的成分居多: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怎会那么厉害?怕不是大家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了吧!
可是,当李汗青所部在汝水河畔大破大汉精骑的消息在军中传开之后,她再不怀疑了。
如果这消息不是真的,今日队伍里怎会多了那许多马匹,如今面前篝火堆上正炖着的马肉又是哪里来的?
听她这么一安慰,那少妇的神色也镇定了一些,“是呢,元长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一定能得汗青将军的看重……”
距此约莫三五十米远的另一堆篝火旁,杨赛儿的几个弟子正在喝着刚炖好的马肉汤,尽皆笑语嫣然,对李汗青不吝夸赞。
“汗青将军就是厉害,不仅打退了追兵,还抢了许多战马回来!”
“就是!那可是一千多匹战马啊!够咱们吃……”
“三妹,你就知道吃!那可是战马,波帅能让大家吃?这些马肉可是汗青将军让人从战死的马匹身上割下来的!”
“对对对……汗青将军可是个心善的人,打着仗还不忘给大家弄肉吃呢!”
杨赛儿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马肉津津有味地吃着,俏脸上却悄然荡起了幸福的笑意,隐约透着几分羞喜之意,在火光的映照下美得不可方物!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李汗青说的声音,“等着我,汗青三生有幸才能遇到你这样的姑娘,今生如果不把你娶回家,怎么甘心就死……”
而李汗青所部此时正在中军驻地东北约莫十来里的一座矮岭下休整,军中的马肉已经吃光了,李汗青草草地啃了半个干饼便睡了。
形势不容乐观,他必须抓紧时间补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可是,睡到半夜,他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过来,随即便听得一个惊惶的嘶吼声钻进了耳中,“敌袭……敌袭……中军遇袭了……”
中军遇袭?
李汗青猛然一惊,一扯身上裹着的军毯便爬了起来,直奔自己的战马而去,声若炸雷,“立刻集合,增援中军……”
中军有数万老弱妇孺,绝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