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强敌,弱者会把它当成梦魇,而勇者会将他当着挑战。
就在张忠躲在肇县城中夜不能寐之时,驻军于肇县城南矮岭下的曹操和孙坚已经带着主力悄然摸出了营地,摸到了西南十余里的方澄涧。
方澄涧地处澄水上游肇县与雉县交界地带,澄水自西向东流经此处,南岸峭壁耸立,北岸便是连结两县的官道,官道依岭而建,岭虽不高,却也颇有些陡峭险峻的味道,加之谷中河滩广袤而谷口狭窄,这就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
曹操、孙坚听说了张忠惨败于雉县城外的消息之后,便匆匆地率部赶往了此处。
张忠是被李汗青打败的,以李汗青在颍川的表现必将率部攻往肇县,这正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啊!
两人率部赶到,连忙在谷口和道旁的岭上埋下了伏兵,静待李汗青率部闯进来。
只是,他们一直等到第二天晌午都没有等到李汗青,直到黄昏时分,派出去的三波斥候才有一个仓惶地逃了回来,到了近前便一头扎下马来,已是浑身是血、气息奄奄,“他……他们在……在雉县运粮……”
话未说完,那斥候便咽了气。
在雉县运粮?
曹操与孙坚却满脸狐疑。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面若重枣的将领突然神色一动,“那李汗青会不会……根本就不准备来救波才?毕竟,若没有了波才,以他的勇武和威望完全可以成为颍川黄巾的新首领啊!”
闻言,曹操、孙坚不禁一怔,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是啊,李汗青固然悍勇,肯定有胆量前来救波才,可是,他为何要来救波才?拼命把波才救回去继续为波才卖命,还是坐视波才败亡接管颍川黄巾军,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而且,他以弱胜强救下了被困雉县城中的黄巾军,即便真地坐视被重兵围困的波才败亡,世人也只会认为他已经尽力了,也没人再能指摘他什么!
一念及此,曹操不禁叹了口气,“子才所言不无可能啊,而且,他正在组织部队运粮……想来是真要撤军了!”
孙坚却愤愤地骂了一句,“本以为他是顶天立地的豪杰,不曾想,却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虽然,在曹操看来,李汗青即便真地要置波才生死于不顾也情有可原,但在他孙坚看来,李汗青这就是不忠不义!
败在长社城外那个豪气干云的豪杰手里,他孙坚倒也能认,可是,败在这么一个不忠不义之徒的手里,他孙坚如何忍得,当下一咬牙,“孟德,你且率部回去,某家自带三千精兵去雉县会一会他!”
见孙坚又犯了倔脾气,曹操只得连忙劝慰,“文台稍安勿躁,那李汗青若真是如此盘算,那他就盘算错了!如此一来,我军只需剿灭波才部,便能集中兵力西进雉县……待西凉边军攻灭了张曼成,于我军一汇合,任他李汗青真有霸王之勇也是插翅难飞了!”
开什么玩笑,李汗青何等勇猛,如果真让孙坚领兵杀向雉县,岂不是羊入虎口?
还好,孙坚听他这么一劝也冷静了下来,“对!先回去收拾波才!”
已是农历四月初,天气渐热,不过两日,岭下尸骸堆叠的战场上已经弥漫出了一阵阵浓重的腐臭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但是,岭上的黄巾军和岭下的汉军正在紧张地对峙着,都无暇为战死的袍泽收敛尸骸。
出奇的,今日岭下的汉军并未像前两日那般发动猛攻,整整一上午,矮岭上下安静得有些诡异。
波才却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地起身向南面的官道上张望。
汗青就要来了,但他能不能打破岭下那万余汉军精锐呢?
汗青的前军只有两千五百余人,昨日一战已经伤亡七百有余了,仅凭不到两千人马,要如何打败这岭下的万余汉军精锐?
波才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一旁的窦平却信心满满,“波帅,汗青肯定回来的!”
很显然,他还以为波才是怕李汗青不会来了。
波才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默默地坐了回去。
见状,钟迪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凝重,“波帅……汗青不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狙击?今日岭下的汉军毫无动作,怕是分兵前去半道阻击汗青他们去了!”
波才神色一变,但旋即却摇了摇头,“汗青不是鲁莽之人,定不会着了汉军的道!”
说着,他故作轻松地一笑,“先生,你家二公子就在汗青麾下,便是汗青有所疏忽,也还有他从旁劝谏,断不会出事的!汗青之所以迟迟未至,想来是另有打算吧!”
“是了!”
钟迪神色一松,“敌众我寡,如果强攻,胜算确实不大啊!只是……不知汗青会如何打算呢?”
波才微微一怔,无奈地摇头,“我等唯有严阵以待,到时尽力配合于他!”
他自认,若易地而处,自己肯定对岭下那万余汉军无计可施。
波才钟迪等人不知李汗青有何打算,曹操、孙坚以为李汗青正在抢运雉县的存粮,但他们都没有想到:李汗青此时已经率部出现在了鲁阳城外。
艳阳下,鲁阳城里一片安静祥和。
前几日,黄巾军围城,县令沮儁开城投降了黄巾,但黄巾进城不到三五日便匆匆地退去了,自始至终都秋毫无犯,这让城中的百姓暗自庆幸不已,也对战争少了几分恐惧。
若这就是战争,还与咱们有何干系?
黄巾来了降黄巾,黄巾走了当汉民,仅此而已!
管他汉军还是黄巾,谁坐江山不是坐?咱们就是些升斗小民,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与城中的百姓不同,县令沮儁却是心中惴惴。
当日,万余黄巾大军围城,他为了满城的军民免遭屠戮便开城投了降,可是朝廷可不会管他有什么苦衷,该追究的迟早都会追究下来的。
黄巾退去之后,他第一时间拟了请罪的折子,又给在朝中为官的族人去了信,还备了礼物让人送去了肇县给朱儁,但朱儁没有收礼物,显然是担不起这个干系啊!
午时的空气有些沉闷,县衙大堂里的沮儁有些坐立难安。
一干署吏自然明白他的担忧,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自己的事务,不去触他的霉头!
“县尊……”
突然,县尉匆匆地闯了进来,神色慌张,“黄巾又来了!”
“黄巾?”
沮儁猛然转身望来,目光骇人,“黄巾不是已经被朱大人的兵马围困在了肇县境内吗?”
黄巾!
又是黄巾!
该死的黄巾为何偏偏要来折腾本县呢?
总不能让本县再投一次降吧?
被那骇人的目光一瞪,县尉心头一虚,反倒镇定了许多,连忙回禀,“来的应该不是黄巾的主力,约莫只有千余人!”
只有千余人?
沮儁心中一松,旋即精神一振,“立刻迎敌,誓与鲁阳共存亡!”
本县有城防之利,凭借县中数百兵勇虽然挡不住万余黄巾,但千余人总还是能挡一挡的吧?
更何况,朱儁的兵马就在肇县,本县还怕个什么劲儿啊?
一念及此,他连忙又吩咐了一声,“即刻派人去肇县送信,对朱大人说,本县将率城中将士死战……”
说着,他已是满脸兴奋,连忙走向了公案,“不,还是本县亲自手书一封……”
这可是向朝廷表明忠心的大好机会,操作得当,说不定就能将功赎罪!
当李汗青一行赶到鲁阳城下时,鲁阳已是城门紧闭,城头人影幢幢,气氛肃杀……直看得李汗青暗自欣喜不已。
他此来自然不是为了攻占鲁阳,但这鲁阳还是要打一打的,要打得他们怕,打得他们去向肇县求援……只是看这架势,貌似已经不用打了!
一旁的钟繇也是精神振奋,“汗青果真料事如神啊!”